自從孫死光的人頭被掛在了城門上,山城的漢奸們都收斂了許多,而小鬼子卻更加的肆無忌憚了。他們不斷地進山燒殺擄掠,慘無人道地禍害窮苦百姓,搞得魯南雞犬不寧。不過,一攤白熊卻沒有再貿然進山,而是加緊了山城的防禦建設,試圖把山城建設成一個固若金湯的堡壘。
隨著日寇在太平洋戰爭中的失利和在中國戰場上的兵力消耗,大日本帝國妄想稱霸世界,把中國變為它的殖民地的狼子野心,已經沒有了回天之力。到一九四四年底,鬼子由對抗日根據地的四麵出擊,變為了龜縮據點,加強防禦,妄圖等待時機,再逞凶狂。
然而,英勇的中國人民,沒有再給小鬼子以喘息的機會。經過七年的抗日戰爭,中國軍民經曆了戰略防禦和戰略相持,已經到了戰略反攻的階段。在魯南,廣大軍民響應黨中央毛主席的號召,發展生產,壯大抗日武裝,使抗日的烽火燒遍了整個大地。一場拔據點,炸炮樓,贏得最後勝利的的戰略大反攻已經開始。
張大山從軍區開會回來,立即向全團指戰員傳達了軍區首長的指示精神。他說:“軍區首長要求咱們,要對山城地盤上的敵偽據點,發起最後的進攻,徹底地消滅敵人,迎接山城的解放!”
戰士們沸騰了,憋屈了多年的怨恨,終於要向鬼子發泄了。大家紛紛請戰,要求奔赴前線勇敢地殺鬼子去。
這是一九四五年的春天了。春節過後,魯南滿山遍野還是一片枯黃,沒有一絲兒綠色。春風吹來了五彩的雲,疏疏落落地飄起了春雨。雨滴雖然不大,倒比牛毛粗。淋濕了土地,淋濕了滿山遍野的草窩窩,濕潤潤的空氣裏彌漫著泥土的芳香。一場春雨過後,太陽暖洋洋地照著,使得地溫回升起來,從那滿山遍野的草窩窩裏,冒出來淡淡的黃又淡淡的綠的嫩芽兒,就連泇河岸邊的柳樹條條,一夜之間,也變成了鋸齒兒,春天的氣息濃烈起來。
一攤白熊麵對眼下的戰局,惶惶不可終日。他弄不明白,大日本帝國策劃的這場大東亞戰爭,曾經信誓旦旦地要不出三個月拿下中國。現在七年零六個月過去了,不但沒有拿下中國,而且還被深深地陷在了泥潭裏,進退兩難。近百年來,中國政府腐敗無能,一向在我們大日本帝國麵前俯首稱臣。沒想到半路裏殺出來了共產黨,一發動中國大眾,竟像海洋一般的洶湧澎湃,其摧枯拉朽的氣勢,大有蕩滌一切的趨勢。就拿山城的八路軍獨立團來說吧,他們混雜在老百姓的中間,你說他是老百姓,他又是軍隊,你說他是軍隊,他又像老百姓,你要是想消滅他,除非你把中國的老百姓也都殺了。啊,共產黨厲害啊!他們深知消除內憂外患的力量就蘊藏在人民大眾之中的這個道理啊!春節以後,一攤白熊接二連三地接到報告:謝莊鎮失守,被八路占領了;高莊據點被八路端掉了。這些讓他頭疼的報告,使他更加的心煩意亂起來。眼看著所占領的地盤一塊一塊地失去,而八路根據地的地盤卻越來越壯大起來。他深深地知道曆史將要很快被改寫,實現所謂的以侵略為目的的大東亞經濟圈,已經成了狗臭屁,那隻是個癡人說夢而已。但他絕不甘心眼下的失敗。他如同若幹個日本戰爭狂人一樣,妄想著扭轉這被動的局麵。
這天早上,一攤白熊把皇協軍副司令田仁敬找了來,以命令式的口氣說:“你的,繼續地招兵買馬,以加強山城的防禦,不得延誤。”
田仁敬一拱腰:“嗨!願為皇軍效勞!就是頭拱地,俺也要把太君交代的事兒辦好!”
實際上,這個田仁敬,是個比那個死去了的孫死光還蠢的人。自從一攤白熊讓他當上了皇協軍的副司令,他自然而然地就住進了孫家大院裏,那孫家的老宅子也就跟著他姓了田了。這莫大的好處,他就是做夢也不會想到,一個大大的餡餅竟然砸到了他的頭上。為此,他自打上任起,就一心順從著一攤白熊的意思行事兒。他讓他往西,他絕不會往東。隻要是為皇軍效力能得到好處,還管他將來又如何!而一攤白熊也很是喜歡他的順從這一點,總覺得田仁敬舔他的腚舔得很舒服。時間長了,翻譯官劉大胡子對他田仁敬倒有了結論,便順著他名字的諧音,背後裏叫他舔人腚。
舔人腚從一攤白熊那裏出來,心裏很沉重。他明明知道眼下招兵買馬很難,卻又不得不順著一攤白熊的意思答應下來。要不然你就是不答應,到時候也得答應,那樣就被動了。受戰局的影響,別說是去招兵來當漢奸了,就連皇協軍裏的人也跑了不少了,說啥要給自己留條後路,還有的棄暗投明去參加了八路。唉!到了這個時候,也隻能是靠嘴上的功夫了,向前混一天算一天吧!車到山前必他奶奶的有路。
舔人腚心事重重地往前走著走著,忽然聞到了煮肉的香味兒。抬眼一看,原來是馬家的驢肉火燒鋪到了。他再一看太陽,已經快晌午了,也該吃晌飯了,頓時覺得肚子裏咕嚕咕嚕地叫起來。他沒有再想別的,便直奔驢肉火燒鋪去了。
馬家的驢肉火燒,是這地方的名吃。據說那煮驢肉的老湯,已經沿用了兩百多年,煮出來的驢肉香味十足。特別是那驢的三大件,也叫驢家夥,還有叫金錢肉的。把長長的聖物切成一片一片的,似金錢一般,片片都透著金黃色的金線,吃到嘴裏,那叫一個又香又筋道。還有那火燒,形狀像一個挎包,號稱挎包火燒。說是這挎包火燒與那中山裝有關係。民國初期,一些激進的青年人剛剛脫掉長袍馬褂,便把穿國服中山裝看成是一種時尚。棗莊人把中山裝上的四個衣兜習慣稱挎包,火燒鋪的師傅受到了中山裝外鑲衣兜的啟發,便仿照衣服上挎包的形狀,做出了這挎包火燒來。烤製好的挎包火燒,其形狀似鼓鼓的挎包,外皮呈金黃色,內軟有氣,椒鹽味濃,表麵酥鬆薄糯,裏麵柔韌筋鬥,內瓤層次分明,薄如紙片,吃到嘴裏軟嫩油潤甜香。若把火燒的一邊拆開一道口,再夾上這美味獨到的醬驢肉,那真是美味加美味,天下第一美味兒。
舔人腚是這驢肉火燒鋪的常客,每隔三差五的,便到這裏來吃上一回火燒夾金錢肉,過一把吃驢屌的癮。他每次來到攤位前,就對掌櫃的直呼:來個驢屌夾火燒!可他今天一看,掌櫃的不在,是掌櫃的老婆站櫃,就沒有好意思地把那個屌字說出來,隻好說:“給俺來個火燒夾驢家夥!”
掌櫃的老婆把驢家夥切好,夾到了一個熱騰騰的挎包火燒裏,然後遞給了舔人腚。可當他吃了一半的時候,覺得今天這驢家夥不對勁兒,怎麼吃著軟兒八幾的不筋道呢?便問原因。哪知掌櫃的老婆對他說:“給你夾的是驢家夥呀!不過昨天殺的是頭草驢(即母驢),給你夾的是草驢家夥!”
舔人腚一聽,氣得拉成了驢臉,又不能對一個娘兒們咋樣,便隻好把半塊火燒一扔,說:“你這個娘兒們肏俺,不給錢了。”說完,便氣呼呼地走了。
舔人腚驢屌沒有吃成,倒吃了一肚子氣。他這半天的時間裏,是吃了窩囊氣又吃窩心氣,實在是鬱悶,就想找個地方喝酒解悶去。他走著走著,竟來到了文軒小飯館的門前,也沒有猶豫就走了進去。
牛文軒一看是舔人腚來了,便熱情地招呼道:“吆,這不是田司令嗎?你可是有日子沒來了,今兒怎麼想起來光顧俺這小店了?”
舔人腚說:“瞧你說的,你這裏俺不是常來嘛!”
“你是貴人多忘事兒!”牛文軒埋怨說:“自打你當上了司令,有三年多了吧?你就沒有來過!”
“噢?是嗎?”舔人腚了一下頭皮不好意思地說:“有這麼長時間嗎?那是俺記錯了!俺自從住進了孫家大院,天天有人伺候著,這出來吃飯的機會就少了。俺偶爾饞了,就去吃頓驢肉火燒,解解饞,你這兒還真是沒大過來哩!”
“可也是,你這幾年又是升官又是發財的,俺當是你把俺這小店給忘了哩?你今天想吃點啥?俺請客!”牛文軒又問:“哎?田司令,你今兒怎麼沒有去驢肉火燒鋪呀?俺可是聽說你是那裏的常客,人家煮的那驢家夥全讓你給包啦!”
舔人腚氣呼呼地說:“嗐!別提了。俺就是從那裏來!那掌櫃的老婆肏俺,往挎包火燒裏夾了個草驢家夥讓俺吃,惡心死了。”
牛文軒哈哈笑起來:“那有啥惡心的。聽說要是滋陰壯陽,那草驢家夥比那叫驢(即公驢)家夥還管用哩!你這三妻四妾的,還真得多吃點兒。”
“你淨瞎說!好啦俺既然來了,就給俺弄兩個好菜,再拿瓶高粱燒,俺要解解煩!”
“說好了,今天俺請客。你稍等,俺這就來!”牛文軒剛要去夥房,就見邢鐵山走了進來,忙說:“喲!今天真是巧了,邢營長也來了。你先跟田司令說說話,俺到夥房弄幾個菜去,今兒你兄弟倆好好地喝一盅。”
邢鐵山見舔人腚坐在那裏,便打招呼說:“喲!田大司令,你也上這小店裏來吃飯呀?”
舔人腚一看是邢鐵山來了,臉上有了笑容:“你看你,啥大司令,小飯店的,你少給俺弄些哩格兒愣。怎麼,你也是來吃飯啊?”
“瞧你說的,不是來吃飯,上這兒來幹啥呀?”
“那就坐吧!咱一塊兒吃。可是有日子沒和你喝一盅了。”
邢鐵山坐在了舔人腚的對麵,然後向前探了探身子,一臉神秘地問:“哎?田司令。你聽說了嗎?石岩鎮昨天也被八路占了。一個小隊的皇軍和一百多個弟兄,一個也沒活的,都被八路幹了。你說這時局怎麼說變變得這麼快呀?打春節過後,皇軍建起來的近二十個據點,已經被八路端掉了五六個了。照這樣下去,俺看咱們這山城也難說保得住。”
“咳!你怕啥呀?又不讓你拉出隊伍跟八路幹去。你這些年不都是在這城裏建城防,修工事嗎?俺看那八路要打山城,還沒有那個能力,也隻是在城外炸個炮樓、拔個據點地小打小鬧而已。”舔人腚又一想說:“哎?可也是哩!今天上午太君把俺叫了去,說是讓俺招兵買馬,加強山城的防禦。俺原先以為,那八路是泡在河水裏放屁,掀不起大浪來,看來已經成勢了,連皇軍也怕他們了。”
邢鐵山做出很害怕的樣子,聲調有些顫抖地說:“連皇軍都怕八路了。萬一有一天皇軍跑了,咱們這些跟著皇軍幹事兒的,可咋辦哩?”
“嗨!車到山前必有路。俺都想好了,要是皇軍跑了,咱就投靠老蔣去。”舔人腚說:“俺都聽說了,隻要是打八路,跟八路對著幹,不管是漢奸還是土匪,那蔣委員長都收編,而且還加官封賞哩。到時候,這山城不還是咱的。”
邢鐵山說:“是嗎?到時候你可得拉兄弟一把呀?咱倆可是十幾年的兄弟了,你現如今當上副司令了,可不能忘了兄弟感情一場啊!”
“你放心,等俺當了司令,就讓你當副司令。哈哈哈……”舔人腚正哈哈地笑著,牛文軒讓夥計端上來了四個下酒的菜,一一擺在了桌子上。有炸花生米、醃雞蛋、拌羊雜和大蔥拌牛家夥。
牛文軒說:“給田司令做了幾個下酒的菜,也不知道可意不?”
舔人腚一看有牛家夥,便一拍手說:“好!好!這些都是下酒的好菜呀!快!快把酒拿來倒上。”他說完,收了收口水,便拿起筷子來夾了塊牛家夥放到了嘴裏,叭咂著嘴一嚼:“嗯,挺筋道!”
牛文軒說:“俺就知道你好這一口,才專門為你拌的。好吃你就多吃點兒,夥房裏還有!”
邢鐵山說:“喲!田司令。光知道你喜吃驢屌,這牛屌你也不忌口啊?”
牛文軒聽著有點過,忙說:“你看,邢營長還愛開玩笑哩!”
“嗨!”舔人腚一邊嚼著牛屌一邊說:“別管他,俺倆十幾年了,一見麵就這個樣兒,淨腚對腚地放屁,胡呲,不呲不熱鬧嘛!來!來!牛掌櫃,你也坐下。喝酒!喝酒!”
舔人腚一喝起酒來,就把上午那些窩心事兒,全都甩到了腦後去。一高興就喝高了。
邢鐵山和舔人腚有著十多年的交情了。自打孫死光一成立保安團,兩個人就認識了。一個在一營當營長,一個在二營當營長,十幾年裏的交情還算不錯。之所以孫死光死了以後,一攤白熊讓他當副司令?道理很簡單,皇協軍裏得有個出頭的。一個他是一營的營長,二是一攤白熊每次出城,都是一營跟著鬼子同去掃蕩。再加上他在一攤白熊跟前很會說話,很得一攤白熊的賞識。所以,孫死光死了後,一攤白熊就順理成章地讓他當了副司令。邢鐵山今天在牛文軒這裏碰上他,本打算根據當前的時局,試探著規勸他為自己留條後路。看來他是這些年裏,跟著孫死光和一攤白熊,到處地去圍剿共產黨和八路軍,因而中毒太深,從骨子裏與八路軍為敵,已經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將來就是打敗了鬼子,他也定會去投靠老蔣,繼續與人民為敵。他一看把舔人腚灌醉了,就喊了衛兵來把他架走,隨後便和牛文軒來到了後邊的客房裏,把舔人腚喝酒前說的話,告訴了牛文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