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誠領了命,上馬往三塔寺跑了。
“去把嫂子的屍體暫時收殮了,”安元誌又跟袁笑幾個人道:“等這次的事完了後,我們再讓阿威他們夫妻和葬。”
袁笑幾個人又往林中走去。
安元誌坐在了官道旁的地上,他的右手被燒傷,方才一直沒有感覺到疼痛,這會兒安元誌知道疼了。
幾隻烏鴉從安元誌的頭頂,呱呱地叫著飛了過去。
安元誌的喉嚨裏發出了一聲哭聲,把頭抵在了袁煥的小胸膛上。
千秋殿,安錦繡的寢室裏,袁義喂安錦繡喝了幾口水。
安錦繡看著袁義忙活,突然就開口問袁義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
袁義被安錦繡問得手足無措,安錦繡昏昏沉沉了這半天,好容易看著清醒過來了,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問自己今天發生了什麼事。
安錦繡看著袁義說:“我們今天沒見過元誌?”
袁義把茶杯放到了桌案上,坐在了安錦繡床榻前的圓凳上,跟安錦繡說:“我們見到少爺了。”
安錦繡的身體一抖。
袁義說:“主子,你要是難過,就哭吧。”
安錦繡摸一下自己的眼睛,說:“我哭不出來。”
“主子,”袁義小聲道:“派人去向南河的軍營裏問問,等明天的事了了後,我去一趟。”
安錦繡說:“元誌會騙我?”
袁義說:“我想親眼看看,不然我不信。”
安錦繡喃喃地道:“我也不信。”
“若是將軍真的不在了,那楊二公子應該再給主子你來一封秘信啊,”袁義跟安錦繡說:“現在楊二公子沒來報喪的秘信啊。”
安錦繡呆呆地說:“元誌說,這事應該由他親口告訴我。元誌不會騙我的,所以,將軍他,將軍走了?”
袁義想跟安錦繡說節哀,隻是這話他說不出口。安錦繡的雙眼幹涸,不見淚光,卻又透著絕望,悲悵,茫然,無助,種種情緒,讓袁義不忍心看。
安錦繡的頭疼得像要炸開一樣,到了這時候,安錦繡不明白了,她從黃泉路上回來再活一次,到底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讓她活著送上官勇走?所以在望鄉台跟她說話的那個人,不是給她一次改錯的機會,隻是為了讓她活著再遭一次報應?
袁義摸一下安錦繡的手,冰冷的沒有一點溫度。袁義把蓋在安錦繡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蓋住了安錦繡露出外麵的手。
安錦繡把自己蜷成了一團躺在被窩裏。
袁義伸頭看看安錦繡的臉,說:“主子,要是不行,找太醫來看看吧。”
安錦繡跟袁義說:“袁義,你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吧。”
“主子。”
“我沒事兒,”安錦繡說:“我就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袁義這個時候不敢讓安錦繡一個人待著。
安錦繡說:“我不會去尋死,將軍的仇沒報,我不會死。袁義,我求求你,你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吧。”
“我就在外室,”袁義隻得跟安錦繡說:“你有事就喊我。”
“好,”安錦繡答應袁義道。
袁義走到了外室門前,順著牆壁滑坐到了地上,雙手抱住了頭。雖然一直跟安錦繡說自己不相信,可是袁義同時也相信安元誌不會騙他們,“上官勇死了?”袁義小聲自言自語道:“那主子要怎麼辦?”
安錦繡把頭蒙在厚厚的被中,以為這樣一來,她的哭聲就不會傳出去。
袁義坐在外室的地上,耳邊響著安錦繡壓抑著的痛哭聲,袁義痛苦到甚至開始埋怨上官勇,怎麼可以就這樣丟下安錦繡?你死了,讓安錦繡怎麼辦?
安錦繡這會兒滿心想的都是,自己何必再活著?最在乎,最虧欠的那個人沒了,那她重活這一世還有什麼意義?
“白承澤!”
袁義聽到安錦繡在內室裏大叫白承澤的名字,從地上跳起身就想進內室,隻是手都碰到了內室的門了,聽見裏麵的安錦繡在跟他喊:“別進來!”
袁義把要推門的手又放下了。
安錦繡捂著發疼的心口,又倒在了床榻上,眼中還含著淚水,恨意卻已經浸染了安錦繡的雙眼。
如果她重活這一世隻是一場報應,那跟她一樣的惡人們,是不是也應該有報應?明明是個背主叛國的人,卻偏偏是真龍天子?所以天命隻是一個笑話,這個世上根本沒有道理可講。
安錦繡抹淨了自己臉上的淚水,突然又笑了起來,笑聲漸漸變得瘋狂。
袁義推開了內室的門,跑到了床榻前,看著雙手掩麵還在大笑的安錦繡,袁義試了幾次才說出話來,跟安錦繡說:“主子,你不要這樣,將軍看到你這樣會不安心的。”
安錦繡被袁義這麼一說,又不笑了,她想起來了,亡人會站在望鄉台上看著人間。也許上官勇這個時候,就像自己那時一樣,站在望鄉台上看著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