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最可怕的也是讓梁天舒這種人交付真心,他本就不是冷血的人,隻是認準了誰,便要從一而終,忠貞不渝。若要背叛了這種人,或是起一點點拋棄的念頭,他都會要了你的命,或是更可怕。
安達從來沒有起過類似的心。在這一點上,他承認絕對受了安爸和安媽的影響。
隻是他也沒有準備,沒成想七年之癢這種東西還會找上他。
他能感覺到梁天舒慢慢地向他打開心扉,盡管嘴上不說什麼,但他的心思已經不像剛開始那樣難猜了,而且梁天舒最寶貴的經濟動向也舍得和他透透口風了。
所以他自然明白心比天高的梁天舒一次次放棄寶貴的機會,拒絕進他爸爸的公司是為了什麼。
梁天舒還沒有放棄報複梁爸爸。
安達覺得這無可厚非,梁天舒就是那麼個性子,他愛做由著他做。但安達覺得這樣的梁天舒越來越無趣,仿佛他的人生隻剩下那麼一個生活目標。到最後他甚至有一個瘋狂的念頭,覺得梁爸爸當年的行為也不是不可理解,兩個人熟悉到沒有一點激情的火花,偶爾邁出一隻腳反而更有助於回味當年的激素飆升。
然而生活殘酷之處正在於它永遠不像小說裏寫的那樣簡單。
梁天舒不管怎樣積累經驗,發展人脈,摸索市場動向,終於明白扳倒諾大一個公司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反而因為動作過大,目標過於明顯,驚動了梁爸爸。
梁爸爸想了又想,還是擺脫秘書,又把他兒子請到了一個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咖啡廳,進行再一次的促膝長談。
梁天舒看著不複意氣風發的中年男人,看看堆在腿上的肚腩,再看看他皮夾裏十多年前的全家合影,還有眼角似乎一閃而過的晶瑩,頓時覺得人生好像缺了很重要的一塊。
他最後不知道梁爸爸都說了些什麼,好像有些什麼愛情,好像有些什麼激情,還有些理想。最後他聽到恍恍惚惚,覺得自己今晚一覺睡過,明早就沒有了什麼奮鬥的目標。
梁天舒和梁爸爸曆史性的擁了抱,目送梁爸爸坐上大號帕薩特,掏出手機,給梁媽媽打了個電話。
媽,我這周回家吃飯。嗯,對,安達也來。
掛掉電話,梁天舒覺得人生可以重新開始了。
梁天舒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安達分享他現在的感受,他這麼多年第一次覺得迷茫到無助,卻又輕鬆到想要飛翔。
飛奔上樓,安達不在他們的小窩裏。
也許他在別墅,安家在市郊的那棟小別墅。在他們平淡但也會吵架的感情生活中,那棟小別墅是安達躲避從來不主動道歉的梁天舒的避難所。一次他們大吵後冷戰,梁天舒腆下臉,主動認了個錯,安達一高興就把這裏的鑰匙給了他。
梁天舒想都沒想,衝下樓開車直奔市郊。
他腦海裏現在千頭萬緒說不清楚,隻知道自己想對安達說很多很多話。首先他要進門對安達說,他錯了,這些天不應該忙著策劃一場又一場收購,忽略了安達。他還要說,剛開始他確實不那麼喜歡安達,還想過借著安達完成他的報複計劃。他最想說最想說的就是,安達,放心吧,爸爸其實是愛我們的,我放下了,咱們兩個好好的,好好的,就這樣走下去吧。
梁天舒顫抖著打開別墅的門,他也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怎樣。在看到別墅客廳裏柔和的燈光時,他就已經抑製不住壓抑了許久的心裏話。他想好了,為了自己,也為了安達,以後要改改自己不喜歡用語言交流的習慣,安達多喜歡對自己說情話呀。
門打開了,梁天舒覺得一切又回到了8歲那年那個悶熱又疲憊的暑假。
站在進門的角度,客廳正中的位置,滿地淩亂的衣物和兩具交疊在一起的白花花的身體。安達和一個他不認識的男人像兩隻兔子一樣疊在一起抽動著,同時卻發出兔子發不出來的怪叫。
梁天舒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安達眼裏不合時宜的鎮定深深刺痛了他。
梁天舒轉身就跑,他覺得梁媽媽當年的反應應該是最正確的,可他做不出來。
別墅門口的馬路燈光很亮,白得刺眼。
他覺得兩條腿充滿了力量,像他多次在球場上看到安達躍起時鼓起肌肉。
寬闊的馬路對麵就是黑漆漆的樹林,梁天舒想躲到裏麵,永遠避開這些可怕的白影。
還有10步,5步,3步……
安達衝出大門口,看到一具纖細的身影高高飛起,飛入路旁的樹林,再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