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樹林,東郊山頭一時間多了許多的侍衛,成群結隊的侍衛搜來尋往,隻差將整個山頭夷平了。
弘曆從耳房出來便見吳書來打發了一個太監離去,那太監他自然是認得的,是太後跟前的來福,不由得眸子裏便染上一團陰唳之氣,吳書來見他出來忙上前躬身說道:“萬歲爺,太後方才到了養心殿,此時正在暖閣等您呢。”
弘曆緊緊抿著唇,腦中卻閃過一個念頭,冷笑了一聲:“她來得倒巧!”
吳書來見弘曆笑意冰冷兀自地便打了個寒顫,見弘曆大步向養心殿走去忙跟了上去。
養心殿的西暖閣,鎏金地銅鼎中燃著龍涎香,白煙嫋嫋,香氣蒸騰,熏得人昏昏欲睡。
太後一襲香色納紗八團喜相逢長袍正悠然坐在炕幾上,她一手執起青瓷彩釉的茶盞,手指上琺琅嵌貓眼的護甲撫在那溫潤的瓷麵上,袖子的邊襟用了上好的銀絲蜀繡手法織就而成,揮袖間祥雲展開,雍容華貴,端正肅然。
弘曆大步流星地邁了進來,走到太後跟前請了個安方問道:“太後怎麼過來了?若有事吩咐奴才們一句,朕自然就過去了。”
太後的眼眸垂了垂,弘曆向來是稱呼她為皇額娘,此時卻直呼太後,她自然是聽出皇帝語氣中的不樂意,因此斂容正色道:“哀家聽說皇帝下旨在各個地方搜尋白蟒,這白蟒雖非什麼罕物倒也不是隨處可見,不知如此大範圍搜尋白蟒意欲何為?”
弘曆淺淺勾了勾唇,揚起一抹笑意,可眼神卻是冰冷的:“朕為何要尋白蟒,太後應該是清楚的……”
“皇帝這話什麼意思?”太後麵色一沉。
弘曆直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素依中了千日眠,必須要白蟒血做藥引。”
太後猛然將茶盞一撂,起身斥道:“荒唐!你這樣大張旗鼓地尋找白蟒竟是為了一個宮女?你乃一國之君怎能如此肆意妄為?”
“你也說了朕是一國之君,若是做了皇帝還不能肆意妄為……那朕做這個皇帝還有何用?”弘曆毫不避視她的目光,說道,“太後今日竟然過來了,那朕不妨就直說了,素依這個宮女朕要定她了,從今往後若有人再膽敢傷她一分一毫,無論那人是誰,朕都不會輕易饒過她!”
“你……”太後氣堵,一手指著他,可氣憤之中竟說不出話來,手指上的琺琅護甲微微顫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皇帝轉身走出屋子,頹然地坐在炕幾上,身邊的宮女忙扶了她一把,太後長長歎了口氣說,“茹惜,哀家是不是老了?”
那名喚做茹惜的宮女柔聲道,“怎麼會?太後年輕著呢。”
太後笑了笑,可那笑容卻帶著幾分薄涼:“先皇曾也為了一個宮女如此,現如今皇帝卻也如此,難道這就是哀家逃脫不掉的宿命?”
“太後,萬歲爺畢竟是您帶大的,他心中到底是心疼您的,不過是因為那個宮女中毒,關心則亂,他誤會您了,您怎麼也不解釋那毒根本不是您下的?”茹惜勸道。
太後搖了搖頭,站了起來:“解釋又有何用?皇帝到底年輕氣盛,他根本不明白不需要任何的毒,他對那宮女的好便已是劇毒,足以要了她的命。這後宮那麼多花樣年華的女子,哪一個能容忍皇帝這樣對一個宮女?也罷……咱們回去吧!”
茹惜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扶著太後一步一步地走出暖閣,秋風襲過,片片樹葉墜地,又到了萬木枯榮的時節,宮裏的歲月,到底何時才能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