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諺昭終是低低喚了一聲。簡短的兩個字卻好像無比的艱辛才說出口。
素依怔怔地望著他,聽到他說,“對不起……”
聲音雖小卻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素依強忍了半天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無力地說,“該說對不起的那個人是我,是我負了你……”
顧諺昭又憐又痛地望著她,沉聲說道:“是我……若不是……若不是……”嘴唇噏動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若是他當初能不顧一切的帶她離開,那結局就會完全不同,她的眼睛仿佛一汪深潭卻溢滿了哀傷,那樣的眼神叫他心如刀割。
素依搖了搖頭,見他如此自責心中更是不忍,咬唇說道:“你我今生緣分已盡,惟願來世……來世……”
顧諺昭心痛不已,見她不住地落淚,直想將她擁入懷中,可此情此景又哪裏容得他妄想,隻得凜然說:“煙雨迷蒙初相逢,驚鴻一瞥記心中,相知相許不相負,奈何造化把人弄,今生夙願再無它,隻盼此景是場夢。無論今生與來世,吾心匪石不可更。”
素依淚眼迷蒙地望著他,隻覺得心痛難忍,他用那樣溫柔地眼神望著她,仿佛她是他的至寶,可是她再也看不到他那樣的眼神了,她再也不能這樣毫無顧忌地看著他,望著他,進了紫禁城,她便真的與他再無相見之日了。在這世上,總有一些無法抵達的地方,無法靠近的人,無法完成的事情,無法占有的感情,無法彌補的缺陷,這就是宿命。而現如今他們也被宿命所糾纏,再也無法掙開……
夜色幽藍,零星地灑著幾顆珠子,燦然生輝,一彎極細的月牙倒是隱在淡霧之中,光芒驟減了不少。
庭院深深,花影搖曳。寂靜的夜晚但聽得低沉的簫聲婉轉入耳,曲調悲涼,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隻叫人心底衍生出些許蒼涼悲愴之感。
嵇璜坐在案前,案子上的筆卻是一動未動,他的目光落在窗前的那抹月白的身影,一曲終罷,餘音繞梁,那悵然若失的感覺卻仍舊纏繞在心頭,無法訴說。
遲疑了許久,終是問了出來:“景寒,你可還好?”
顧諺昭回身怔怔的望著他,忽而一笑:“我自然很好。”
嵇璜麵露不忍,見顧諺昭小心翼翼地將紫竹簫放在枕邊方咬牙說了句:“你心中不快活,在我麵前又何須如此強顏歡笑?”
顧諺昭的手一頓,將紫竹簫放好方轉身對嵇璜露出一抹淺笑:“我有什麼不快活的?”
嵇璜搖頭道:“你昏迷那兩日,口中一直念著一個人的名字。”
顧諺昭一震,臉色微變,卻是坐在桌前斟了杯茶,淡淡地說:“經年往事,已然成空。”
嵇璜踱步至他麵前坐了下來,說道:“你既知已然成空便放下吧,你跟她已是陌路之人,放下彼此,對你們都好。若然叫那位知曉你們之間的往事,你該知道的,你難受她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他不會知道的。”顧諺昭說,頓了頓,又道,“我不會讓她受半分的傷害。”
嵇璜歎了口氣:“你這又是何必呢?須知執念太深,傷人傷己。”
顧諺昭的目光久久望著那杯茶,卻仿佛穿透了那茶盞望向了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卻聽嵇璜又道:“我去你的聽雨樓見蘭花滿室以為是你自己喜歡,卻原來是愛屋及烏,怎知天意弄人……自此以後,你與她再無瓜葛,切不可再對她流露出半分眷戀之意,若讓旁人知曉了你們千絲萬縷的關係,隻怕日後她在宮中就更是舉步維艱了。”
顧諺昭的心中微窒,痛楚夾雜著懊悔便盡數浮上心頭,他自然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她一個弱女子,回宮後還不知會麵對怎樣的刀山火海,他萬萬不能成為傷害她的利器。既然無緣,又何須多言?此生夙願,唯願她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