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鰥寡孤獨(1 / 2)

我尋中介租房子時候,隻求便宜,讓自己有個立錐之地即可了,畢竟出行前老娘隻給了兩千元。中介推薦了這家,房租150元每月,住進來之後,才發現,我租住筒子樓的那房東老兩口,真可謂是鰥寡孤獨,所謂少而無父者謂之孤,老而無子者謂之獨,老而無妻者謂之鰥,老而無夫者謂之寡,此四者,天下之窮民而無告者。

老頭姓劉,小時候就是孤兒,在大院吃百家飯長大,長大後進建築隊做泥瓦匠工作,也算跟著建築隊走過南闖過北,但天性好酒卻無甚酒量,無酒不歡卻沾唇即醉,由於有此陋習,一直找不上婆娘。終於,有一次喝多了,施工過程中從工地四樓跌下,導致腰部受損腿部骨折,好在經過治療後能夠拄拐站起,但卻再也不能負重,於是,剛剛有起色的日子瞬間回到了解放前,那年他42歲,街道看他可憐,撮合了一個大他4歲的黃姓老寡婦與其共同生活,(主要因為這劉老頭還有街道提供的這麼一間筒子樓),這老兩口就靠街道的低保維持生活,捉襟見肘的生活讓其不得不將裏間收拾收拾對外出租,也算貼補家用,我就在這麼個情況下住進了他們的家。

我來的時機不好,恰逢各單位均處於放假前夕,也就說各單位都不再招人了,已經有工作的人都在計劃來年如何,或繼續,或跳槽,或遠徙,我也隻能暫時安頓下來,看看報紙或人才市場的招工廣告,待過了春節後再謀出路,所以,平素也隻能窩在裏間。貧賤夫妻百事哀,黃老太與劉老頭是整日的因為雞毛蒜皮的事情爭吵不斷,劉老頭因為失去勞動能力,一直鬱鬱寡歡卻肝火挺旺,黃老太一數落他他就高聲頂回去。我不禁苦笑,本想離家之後耳根清淨,想不到依然踏進是非地。

劉老頭每日被黃老太數落完之後,就倚在外間的床上看書,他文化不高,勉強認得些字,看的書的格調到挺高,一本金瓶梅一本子平真詮,兩個都是線裝本,已經殘破不堪,他說那是他從個收廢品那淘來的,收廢品每個月定期來他這收空酒瓶,看他可憐,每日無所事事,就將收的兩本破書給他聊以解悶。從這兩本書的翻閱程度看,明顯蘭陵笑笑生的金瓶梅更得他喜愛,剩餘不多的頁碼已經卷了邊破了線,用功程度可比韋編三絕一般。而那本子平真詮明顯翻閱不多,估計他也看不懂。

劉老漢高興的是裏間住了個文化人,遂每等黃老太出門幫工或買菜之際,他就叫我出來,問問這個字念什麼,那個字怎麼解釋等等。大約個把星期過後,我已經與劉老頭混熟,他常常拿出金瓶梅的情節來與我說笑,那時我也是年少輕狂血氣方剛,論吹牛扯淡還行,扯這些葷段子明顯落於下風。一日,恰逢被黃老太進門聽到,黃老太大罵他為老不尊,帶壞了年輕人。還教育咱要學好,莫與他混做等閑,訓得咱心生慚愧,道了聲謝,溜出門去。

出得門去,沿街行至中山路,冬日的海風凜冽,吹得咱清醒了些,整日的誌比天高,覺得自己懷才不遇,實際上完全不知所以,現在已經淪落到和個鰥夫扯黃篇的地步了,一路的暗自自省,不知不覺行至即墨路市場,那時的即墨路市場還沒有拆遷,一條條低矮平房的街道邊都是小商小販,五行八做齊全。

在下坡位置的拱形門側邊,坐著個胖老頭,靠近拱形門的位置用木架撐起個簡易棚子,其上覆蓋著紙殼和塑料膜,用於遮擋拱形門這風口處的強風,這老頭縮在棚內,麵皮青紫卻眼睛有神,後背靠牆的地方掛滿的六爻,四柱,相麵等宣傳字號。他坐在馬紮子上,手裏拖著個木板,木板上用鐵夾子夾了張白紙,正在寫著什麼,看得出來,其有一手過硬的硬筆書法,不用任何輔助工作,卻畫的中規中矩橫平豎直,看向胖老頭的前方,隻見胖老頭的麵前坐著的居然是黃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