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屋子裏往外看去,那天隔著窗戶紙還是黑著的。也興許是紙上粘著些髒東西倒叫人看的不清不楚。
她躺在外麵的椅子上睡得迷迷糊糊,手裏還拿著一把破舊的蒲扇。而麵前正對著一個火爐,上麵是正熬著的藥汁,底下的炭火也有些漸漸小了,隻能從幾塊較大的黑炭的間隙裏才能隱約見著幾絲紅色。藥汁的苦澀彌漫在整間屋子裏,仿佛使勁一吸那些藥就會到了肺裏。
裏頭的床榻上微微有了聲響“咳咳咳…”輕輕的一動便使得那殘敗的床發出“吱吱”響聲,聽起來又像是廚房間裏偷食的老鼠。
“額娘!”秋宛若一驚,她向來淺眠聽到這咳嗽聲更是猛然驚醒。丟下手裏的扇子,宛若快步走進裏屋。
摸索著點了蠟燭,那短得不能再短的紅色上早就是先前點時流下的燭淚。她走到床邊,床上躺著的是一位中年的婦人,也許是病著的緣故那婦人臉上盡是雪白的一片。頭上的青絲也是隨便的挽著,然而即使這樣也能從婦人的眉眼間找出幾分不同於常人的氣質來,那是他們從前顯赫時所保留下來的一點,也是唯一與生俱來的貴氣。
“額娘。”秋宛若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
婦人慢慢睜開眼,再見著女兒的麵容的那一時才終於有了有了一絲笑意。她目光慈祥“又叫你擔心了?”伸出手試著想要去撫摸那張臉。
宛若搖頭抓緊了額娘的手緊貼住自己“額娘,你一定快些好起來!”
婦人先是笑著,而後才轉過臉去瞧著窗,她心裏忽然覺得一絲通暢比起先前來要好得多,也不難麼難受了。
細心的替額娘撚好被角,宛若也看著窗笑道:“已經三更天了呢!許是冬天的緣故看不清,宛然本想守著您我想她明日裏還有課便叫她先去睡了,出去的時候借著別家的光才看清了,竟下起了雪!那白白的,一點一點子的散下來真是好看,怕是現在早就厚厚的一片了。”
婦人隻是笑,卻又轉過來瞧著她道:“平日裏宛然話最多你頂煩她,怎麼今日裏你也到說了這麼多。”
“額娘,您嫌我了?”宛若問。
“傻孩子!”嗔怪道:“額娘是怕你這樣下去隻是要拖累了自己。”
“額娘。”她眼裏一點點的濕潤起來,卻又極力忍住了。把頭輕輕依靠在母親懷裏,鼻息裏充斥著棉花腐爛的氣味,她道:“我想和額娘多說會話!”
愛憐的撫摸著宛若的秀發,她輕輕道:“宛若,額娘誰都不虧欠,唯獨最對不起你!”
“額娘…”
“答應我,將來隻剩你和宛然了,你們要相依為命。你要好好照顧她。”婦人流著淚道。
秋宛若鼻翼翕動,眼睛裏酸澀一片。她梗咽著道:“您要陪我們的!額娘,我們隻有您了!我隻有您了…”
“傻孩子…”輕捧起宛若的臉龐,用指腹去拭那眼角的微濕,夫人突然笑了“額娘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有了宛若這樣漂亮又懂事的孩子,額娘沒有什麼遺憾了。隻是不能看到你出嫁了…”
宛若哭著搖頭,燭火的光亮照在牆上,昏昏暗暗的,她的影子投射在上麵也是模模糊糊的,一切的一切又是不真實的。她到情願這是一場夢境!
“你出生的那一天宛城下了好大的一場雪,從半夜裏就開始下。到了第二天清晨你生出來一看四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你阿瑪說是天降瑞雪,說你這孩子將來定是有福氣…”婦人眼眸微淡,想起多年前的往事,那口吻卻是無限回憶的“你自小我們就多疼你一些,你阿瑪舍不得你卻也看不上那些個紈絝子弟,非要挑一個頂好的。這時候也是下了一場極大的雪吧?我好像看見外麵屋簷上有長長的冰溜子…”
寒冬臘月的天氣是最冷的,她和宛然在山頂上隻覺得那風裏像是帶著刀子一下一下的割過來。山上的積雪很深,腳踩下去就是一個深深的坑。風在耳邊呼嘯,宛然趴在墳頭哭聲淒厲。
秋宛若站在她身邊卻是不曾流出半滴淚,她仰起頭來,強睜著眼。此時正是早上,又因下著雪,因此那頂頭的太陽竟也像是受不住冷似的,周遭都像是蒙著淡淡的紗,連那輪廓的光都沒有往日的感覺。
風是冷的,陽光也是冷的,她的心亦是冷的。額娘走的後一天,阿瑪就迫不及待的迎了那個煙花女子進門。她不說話又不曾大吵大鬧,仿佛那邊的喜悅和她們這邊傷心是一種極端,處於同一平衡上的極端。
宛然還在哭,她突然看過去狠狠地喝道:“不許哭!”
宛然一下子被嚇到,猛然抬起頭來。那淚珠還掛在眼角,似落非落。她怯怯的叫道:“姐姐…”
“額娘已經不在了,再哭也沒用了…”冷冽的風一下子打在臉上,生疼生疼的。她臉上終於有了淚水無聲無息的淌下來,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打疼的緣故。
額娘,我答應您隻哭這一次。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都會堅強,我會好好的照顧宛然。額娘,下輩子別再遇見阿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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