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雅跟著我飄進次臥,“主人,那個蠱……”
我打斷她:“這個等會再說,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現在是人是鬼?”
原本我很想知道那個寄胎蠱到底怎麼回事,究竟是誰要害我,但現在我更想知道自己的身體怎麼了。
朵雅被我問得愣了一下,十分不解地說:“主人你當然是人啊……”她明顯還有話想問,但硬生生憋住了。
自從上次北冥耀警告過她以後,她就鬼仆這個身份牢牢刻在了心裏。奴仆可沒有資格對主人發問。
我又問:“那你能感覺到我跟以前有什麼不同嗎?”
朵雅點頭:“主人您的身體裏現在充滿了陰氣,非常非常濃鬱。在您身上,我已經感受不到絲毫陽氣了。”頓了頓,她又小心翼翼地補充:“我以為這是您修煉功法的緣故,以為您自己是知道的……”
她依然謹記身份,不對我發問,隻陳述自己的所見所想。
我跌坐床邊,喃喃自語:“隻有陰氣沒有陽氣……所以我果然是個死人了麼?”
朵雅小心地說:“主人,我感應不到您身上的陽氣,未必就等於您完全沒有了啊。也可能是我法力低微感應不出來呢?而且您的身體還和從前一樣充滿活力,也不懼怕陽光,所以我覺得您應該不是死人。”
我默默抬手摸自己胸口,依然能感覺到起伏,這也可以證明我仍然是活著的。
隻是,心口起伏的速度比從前慢了很多,而且幅度似乎也變小了,不仔細摸幾乎感覺不出來。
可我明明記得,剛從夢裏醒來的時候,它還跳動得非常劇烈,不用刻意拿手去摸也能感覺得非常明顯。這才多長時間,怎麼就變了呢?而且這段時間裏麵,我一直是清醒的,沒遇到什麼特殊的事情啊——除了那隻試圖偷襲但是根本沒咬到我的寄胎蠱以外。
難道是因為之前那個時候,我情緒波動比較厲害,所以心跳才會強烈?
“朵雅,嚇我一下。”
朵雅怔了一瞬,雖然很不理解我為什麼突然提出這種要求,但還是非常配合地顯露出自己的死相——肚子上裂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內髒一團團從裏麵滾落出來,還有幾根腸子耷拉在邊緣,無風自動地晃來晃去。
這幅樣子,換做是一般的普通人見到,肯定要嚇得不輕,說不定還得連做好幾天噩夢。但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就是這副模樣,現在再次看到也不覺得如何可怕。
必須得承認,見鬼見得多了,我的承受能力也在不知不覺中提高了一大截。能嚇到普通人的東西,卻未必能嚇到我。
所以我其實早就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跟別人不一樣了嗎?我有些悲觀地如此想著。
朵雅見我沒什麼反應,又絞盡腦汁地把自己變得更血腥恐怖了許多。我看了以後,也隻是覺得胃部隱隱有些不適,並沒有太過驚恐。這種刻意安排的驚嚇,終究不可能像那場夢一樣給我帶來那麼劇烈的心理衝擊。
“算了。”
我悻悻地說完,就自顧自地翻出體溫計,夾在腋下盯著手機計時。朵雅沒能完成任務,心中很是自責,也不再說話,就低著頭默默地飄在一邊。
五分鍾過去,我抽出體溫計,在心裏默默祈禱:正常數字,正常數字……
三十六度五,三十六度五……
默念了好幾遍,我才去讀體溫計上的數字。
但……
讀不出來。
水銀全都老老實實地呆在玻璃泡裏,根本沒出來。
我的身體已經沒有溫度了嗎?
我不甘心,自欺欺人地想著剛才肯定是夾的姿勢不對,接觸麵太小了才測不出來。於是我又重新量了一次,但結果還是一樣。
溫度計裏的水銀沒有反應,它測不出來我的體溫。
這下,我再也找不到借口欺騙自己了,鬱悶地把它丟到床上,捂著臉心裏亂成了一團。
腦子裏反反複複隻剩下一句話:這種樣子的我,怎麼還能算是活人?
朵雅小心翼翼地安慰:“主人,您往好的方麵想想,至少您現在很強大很強大……”
強大又有什麼用?我還是不知道自己心愛的人在哪裏,不知道自己當成女兒看待的孩子究竟是何身份,更不知道她現在身處何方。唯二在意的人全都不在身邊,我變強了又怎麼樣?
悲觀的情緒像一灘泥沼,我掙脫不出來。
我根本沒有心思去測試自己現在的法力有多強,也沒心思再打聽那個寄胎蠱。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更希望自己可以變回從前的狀態。雖然從前的我法力微弱,常常力不從心,但隻要我肯花時間修煉,總會慢慢成長起來的。但是現在……這種不人不鬼的狀態,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沒有機會變回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