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深處,一座不知名的宮殿奇跡般地保持著完好的狀態,富麗堂皇,纖塵不染。上千年的歲月沒能在它的牆壁上留下半點痕跡。比起周圍焦黑坍塌的廢墟,這座宮殿顯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地不真實。
殿內,兩三百具屍骨整整齊齊地坐在雕花木椅上,像是在開一場無聲的會議,氣氛詭異而恐怖。
我被這景象嚇得頭皮發麻,北冥耀卻拉著我徑直走向上座,對著兩具明顯被修飾過的骨頭架子說:“父王,母後,這就是小隱,我帶著她來看你們了……”
這語氣,這神態,活脫脫就是帶女朋友回家見家長的架勢。
我心中抗拒,卻因為馭鬼契印的束縛,什麼都說不了也做不了,隻能沉默地站在北冥耀身邊,像個柔順害羞的準兒媳。
北冥耀察覺到我的抗拒,轉頭給了我一個警告的眼神。同時,靈魂深處的馭鬼契印也開始緩緩轉動,試圖清除掉我的抗拒之心。
但不知道北冥耀是心懷顧忌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這一次並沒有將馭鬼契印催動徹底,僅僅隻是緩緩地釋放力量。我雖然抵抗得十分艱難,卻也沒有被完全控製,依然保留著自己真實的意識和情緒……滿心抗拒地聽著北冥耀絮絮地向父母介紹著我。
“小隱她……她處處都好,就是脾氣有點倔,不過父王母後你們不要擔心,兒臣一定能把她的性子糾正過來,讓她做一個溫婉柔順的太子妃……”
誰特麼想做你的太子妃!我才不需要你糾正什麼性格!
我心裏愈發抗拒,覺得自己就像個任人擺布的提線木偶,一丁點兒自主權都沒有。這種羞辱感,激發出了異常強烈的憤怒,我甚至很想不顧一切地跟北冥耀打一場。
就算死在他手上,我也不願一直這樣當提線木偶。
北冥耀說完了好話,又讓我跪下給他父母的屍骨磕頭。我自然是千萬個不願意的,可是在馭鬼契印的約束之下,我的抗拒情緒無法對自己的行為產生絲毫影響。我就這麼帶著滿腔的憤恨不甘,屈膝跪地,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額頭觸及冰涼的地麵時,似乎有許多模糊的畫麵在腦海中閃過,快得讓我看不清楚。
但是直覺告訴我,那是非常重要的記憶……似乎,是跟北冥耀有關的。
我一心想要找回那些一閃而逝的記憶碎片,完全沒聽到北冥耀後麵說的話。
他似乎是在向其他的親人骸骨介紹我,並且讓我逐一給那些骸骨行禮。我木偶似的做著他要求的動作,心思卻根本不在這裏。
一閃而過的模糊記憶沒能回想起來,卻不知為何開始感覺小腹隱隱散發溫熱。
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是自己產生了錯覺,但是溫熱慢慢變成了滾燙,並且逐漸向我的四肢百骸擴散,帶給我灼燒般的痛苦。那種感覺,就像是一顆原子彈在小腹深處炸開,釋放出強烈的能量和高溫,讓我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灰飛煙滅。
我痛苦至極,卻無法在臉上顯露出一絲一毫的表情,喉嚨也無法發出任何聲響,所有的痛苦,全都隻能無聲忍受,沒有半點宣泄的渠道。
無法宣泄,讓痛苦帶來的折磨感愈發加倍。忍無可忍的時候,我甚至在心裏祈求上天幹脆賜我一場死亡吧,我已經無法再承受這樣的折磨了……
祈求自然是無效的。小腹內的熱度還在不斷攀升,強烈的灼燙感甚至讓我忍不住懷疑,自己體內的血液是否都已經沸騰起來。
然而北冥耀仿佛對我正在承受的痛苦一無所知,依然讓我對這個叔叔那個伯伯行禮,時不時還要額外添上一句“某某叔叔以前對我特別好”之類的話。
我不知道他是故意這樣折磨我,還是真的不知道我正在承受什麼。可是明明馭鬼契印還在,他沒道理感應不到的……
北冥耀還在控製著我不斷地叩拜,我已經記不清自己究竟磕過多少頭了,也不覺得膝蓋和額頭有多疼,因為小腹中爆發出來的灼痛已經蓋過了一切知覺。
我痛苦地忍耐著,機械地執行著北冥耀的命令,某一個瞬間,我忽然覺得這根本就不是什麼行禮,反而更像是認錯贖罪。
逐一磕頭贖罪。
我不太了解千年前的禮儀,但是也從未聽說過,哪個朝代會讓未過門的“準媳婦”逐個叩拜全族的親人——第一次登門就要磕幾十幾百個頭,無論放在哪朝哪代都說不過去吧?
即便陰間和人間的規矩禮儀有所差別,我也不相信他們會做出這樣的規定。至親長輩也就算了,拐彎抹角八竿子打不著的旁係親戚為什麼還要磕頭?平輩的兄弟姐妹為什麼要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