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非常篤定,認為肯定是孟婆給自己下了藥,故意發生關係逼迫自己不得不跟她假戲真做。可是孟婆的反應,讓他逐漸懷疑,自己是不是想錯了。也許歡藥是別人下的呢,也許孟婆也是無辜受害呢?
在他的歉疚情緒達到極點的時候,孟婆終於見了他——頂著一雙紅腫成核桃的淚眼,柔柔弱弱地跪在他麵前,哀求他給她留一條活路。她說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沒資格當攝政王妃,也不奢求淩無殤八抬大轎娶她過門,隻求能繼續把這場戲演下去就好。有個虛名,至少宮人們背地裏議論起來也不敢說得太難聽。
僅此而已。
她以一副委曲求全的受害者姿態,提出如此微薄的心願,淩無殤如何能夠拒絕得了?
不管淩無殤心裏麵再怎麼懷疑,再怎麼不願意相信,可是床單上的血跡做不了假,宮人們聽到的看到的也都不會假……他還能怎麼辦呢?
難道還能真的讓孟婆繼續沒名沒分地跟著自己?就算孟婆真的不介意,他也過不了自己的那一關。
“我會給你名分。”
這句話,說得有多麼沉重,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孟婆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反複表示自己不敢覬覦王妃之位,隻求能當個侍妾,或者暖床的通房丫鬟都行,隻要能夠一直留在淩無殤身邊,她就心滿意足了。
淩無殤怎麼可能讓她做妾做通房?先前他故意高調秀恩愛,秀得人盡皆知,自己被下藥寵幸了孟婆整整一夜,也同樣人盡皆知,若是隻給個侍妾甚至通房的身份,他自己的臉麵往哪兒擱?
無論是出於責任還是臉麵,他都必須得八抬大轎明媒正娶了她。
婚訊公布了,淩無殤徹夜難眠。他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無能的廢物。
縱使掌管輪回大權又如何,他連自己的婚事都無法隨心所欲,還有什麼值得誇耀的?想娶的女人娶不到也就罷了,連自己不想娶的,都沒有辦法不娶,他還能做得成什麼?
他近乎自虐般地灌自己烈酒,讓酒精灼燒自己的腸胃,用這樣的痛來懲罰自己。他喝到吐出血來,腦子卻還清醒得厲害。
想醉的時候,偏偏怎麼都醉不了,何其諷刺。
千年前的種種,全都過電影似的在他腦子裏飛速重放,一幕幕全都清晰無比。許多他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的細節,仍然清晰得讓他絕望。
他記得自己曾經為了我多麼瘋狂。
也記得自己如何一步步改變,變成我喜歡的模樣。
更記得,偽裝如何慢慢變成習慣,表麵上的改變,如何在漫長的歲月裏,一點點滲到骨子裏,一點點把他變成和從前完全不同的人。
也記得,他曾經在空寂無人的夜裏,對月起誓,今生今世永不娶妻。既然得不到最想要的,那就索性什麼都不要了。
他全都記得……
可是記得又如何?還不是自己打破了自己的誓言,自己把自己推上了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你就是個求而不得的可憐蟲。”淩無殤指著自己的影子笑罵。
……
孟婆眼淚汪汪地問淩無殤:“這孩子……殿下當真不肯要嗎?”
淩無殤慘笑了兩聲:“別叫我殿下。”
“那……叫你什麼?”
“可憐蟲,或者……糊塗蟲?”淩無殤帶著詭異的表情,毫不在乎形象地蹲下,用指背輕輕磨著孟婆濕漉漉的臉頰,笑著問:“你覺得哪個更貼切呢?”
孟婆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樣子他,仿佛隨時都能黑化的他。一瞬間,孟婆隻覺得無比害怕。她甚至有點後悔了,早知道淩無殤溫潤如玉的外表下,竟然隱藏著如此神經質的一麵的話,她說什麼都不會用這種手段逼他。
她以為他是那種溫潤善良好拿捏的性格來著……
淩無殤也不管孟婆是什麼反應,自顧自地說道:“我都已經答應娶你了,會給你攝政王妃的名分,給你錦衣玉食,給你體麵尊榮,你還想要怎樣呢?我都已經把你想要的給你了,為什麼還要弄個孩子出來?”
孟婆隻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無比可怕,像極了十八層地獄裏的惡鬼修羅,她哆嗦著,半晌才弱弱地擠出一句:“懷、懷孕這種事情,又不是我自己能控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