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目及遠方,輕輕一歎道:“所以孤這才會猶豫,當年未入京封王時,孤在山東掌握十萬勁旅,就想著揮兵入京,一舉洗淨朝中瘴氣。又怕內爭動搖國本,且又苦於缺乏名義,這才放棄。便隨張問達赴京,又擔心入京身無大軍傍身,如飛鳥入林生死操由言官之手。”
“孤怕朝臣文官,他們殺人不見血。這才在通州生事,一舉打掉文官之中享譽天下的李三才老賊,借老賊滿門震懾朝臣。後又抄家李維翰,靠著這兩家白骨,孤終於是把這些人鎮住了。”
“他們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皇帝。能走的這一步,除了自身努力外全蒙皇帝信任。他給我名義,我幫他震懾群臣僚屬,彼此各取所需而已,這隻是一場交易。”
“人是會變的,形勢也會變。時過境遷,待邊患解除,孤掌握天下強軍,皇帝還能睡穩覺?孤都睡不著,更別說聰慧不下於你我的皇帝。所以,重傷建奴之前,是我唯一的機會,也是你們活命的唯一機會。”
“妾身雖有一副好皮囊,可天下美女勝過妾身者難以盡數,妾身於千歲又有何惜?妾身知道的太多了,就怕千歲到時也讓妾身暴斃。所以,妾身想要千歲一個信諾。得到千歲的信諾,哪怕死在千歲之手,能見千歲之真麵目,小女子也就知足了。”
既然齊王都不怕,她還怕什麼?
……
留下力疲精乏的齊王,成妃和靈兒這對主仆收拾好儀容,渾身充滿力量,朝長春宮走去。
“娘娘,千歲的4時長春溫室能成麼?”
兩人步履緩慢,雖然身心俱爽淘盡了積累的渾身積鬱,多少有些後遺症,比如這步子9不能邁太開。
成妃抖開折扇扇著,望著腳下青石板,沉吟道:“成與不成看天數,總之你我姐妹上了他的賊船,也隻能隨波逐流與他同舟共濟。不過這事還需等等,非是你我2人所能行,慧妃、裕妃那裏都要去看看。”
靈兒眨眨眼睛,擔憂道:“慧妃娘娘即將誕子,若誕下皇子,怎可能與娘娘同進同退?”
“宮裏的事情誰能說的準?生下來,不1定能養大。閹狗與那個老婆娘在一旁虎視眈眈,她若生個皇女還好,若是皇子,禍福難料。”
成妃說著風涼話,麵容卻帶了1絲悲涼。她才十9歲,很受天啟寵愛,可範慧妃與皇後先後懷上,而她肚子1點反應都沒有,這讓她非常的害怕。宮裏頭,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以及依靠,除了自己的孩子。
的確,宮裏頭越來越複雜,有孩子真的不如沒有孩子,起碼自己安全。
靈兒身子1顫,與齊王歡好時,她玩了一些小手段,也想懷上1個孩子。不管是皇帝的還是齊王,她隻想要自己的孩子。
反正天啟常常臨幸長春宮,她有了孩子也是1筆糊塗賬,可能還能被提為選侍,甚至母憑子貴位列嬪妃,獨享1宮。
承天台上,朱弘昭喝著水沒精打采。
他有些怕成妃這對主仆,天啟還常常臨幸長春宮,怎麼這麼主仆餓的這麼厲害?險些把他活吞了,不過這種被掏空的疲乏感覺,可以讓他很安穩的入睡。
住在這宮裏,他時時刻刻都擔心自己在軍中的根基被1夜拔除,到時候他9徹底廢了。沒有軍隊的齊王,連普通藩王都不如,可能比他們還慘。每1次天黑到天明的過程,對朱弘昭而言都是1次煎熬。
躺在5色花織的毯子上,享受著臨近正午的日光,眯著眼他想了又想,最終還隻是1歎。就連成妃這樣心向著他的人都詫異於他的行為,更別說那些與他毫無瓜葛又抵製他的朝臣與地方文武。
他若是燕王係宗室,這事道德綱常輿論壓力9沒這麼大。可惜,他是魯藩宗室。
能進不能退,這就是他麵臨的唯一選擇,所以他沒得選擇。太祖皇帝能揮舞起大刀,他有軍隊支持自然也能!
論軍隊精銳程度,此時他掌握的軍隊軍員、軍械、軍餉、軍紀都不遜色於明初,隻是將領經驗比不上那些從屍山血海爬出來的開國名將。
至於將來南方可能發起的反叛與討伐,朱弘昭想了想,想重視這些南兵都難。明末曆史他不清楚,隻知道易幟為綠營的明降軍是1路平推過去的。
根據他的推衍,應該是南方係的精銳都在西南戰場和東北戰場消磨幹淨。現在的南兵並不弱,西北邊軍防務壓力大,出產又貧瘠,故而赴遼部隊並不多。從天啟時期到崇禎末期,應該都是南方兵馬向東北戰場輸血。
袁崇煥被殺後,關寧軍可是肆無忌憚的坑隊友,估計帶著戚家軍骨血的南軍精銳在2年的時間裏,被戰爭消磨的連骨渣都剩不下。
而南方文風鼎盛,經濟發達物產豐茂。這也使得南人喜歡從事文商這兩個需要腦子的行業,至於當兵的,除了窮山惡水之地的人,是不會去吃這口飯的。
這才導致南明的軍事力量一如既往的水,也沒有吸取北京丟失的經驗,進行裝備、軍製革新。甚至他都懷疑,南明時期的明軍部隊,依舊是吃不飽的叫花子部隊。
而現在的精銳南軍,除了留在遼鎮的,餘下6成左右3萬多人掛在西南軍團,由信王監軍,劉超和魯欽領兵。
西南軍團的統率是熊延弼,監軍是信王。等他們渡海經旅順入蓋州後,他們將是第1線部隊。不管能不能奇襲打下沈陽,西南軍團都不可能後調。就算前線的信王想要把軍隊調回來,沒有船他怎麼運兵!
若信王要率兵走陸路,西南軍團有幾個敢冒風險出兵?就算建奴被打的元氣大傷,他們連遼鎮都走不通。哪怕遼鎮保持沉默,現在的山海關可在孫傳庭手中。
朱弘昭非常確信,隻要自己在京中行動順利,他這個師傅不起兵響應,也會保持沉默擋住關外可能出現的勤王軍。
遼鎮除了赴遼的客軍,其他都是招募遼人形成的遼兵,這些人有奶就是娘,極有可能被引誘而高舉勤王大旗。山海關,就是重中之重。
當年1個成為2流關卡的雁門關光憑地勢9把朱弘昭嚇得夠嗆缺乏信心,更別是天下第1雄關之稱的山海雄關。
不僅要鉗製住南方精銳兵馬,還要做好搶占南方要害地方的準備。
南京首當其衝,那邊除了沒有皇帝,其他各種官員配置與北京無異。政治法律上來說,南京才是首都京師,而北京是天子行轅所在,是陪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