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結姻緣(1 / 2)

昏昏沉沉的,譚悠悠睜開眼睛,屋裏很安靜,不遠處的香爐散發著隱隱約約的異香,雪娘正坐在幾案旁專注地做著針黹。她翻個身,敲敲腦袋,希望神智能清明些。這次又昏睡過去多久了?大概是她的翻身驚動了雪娘,雪娘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倒了杯水過來:“娘子,您醒啦,喝口水吧。”由於毒性發作的緣故,每次昏迷醒來譚悠悠都很渴。她慢慢喝下,反而覺得喉嚨更如火燎一般疼痛,但是不喝水,口裏又幹得難受。

“娘子,那個繾綣居的垂雲娘子來府上找過您好幾次了,不巧您都沒有醒來。”這些日子以來,雪娘已經養成向她報告在昏迷期間發生的事情的習慣。

“垂雲?”垂雲來看望她實在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令譚悠悠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粗得像砂子磨過水泥地一樣,“她有說是什麼事情嗎?”

雪娘搖搖頭,正在這時,一個小丫鬟進來了,她稟告說垂雲在府外求見。找了這麼多次,肯定有什麼事了,於是譚悠悠著小丫鬟請她進來。垂雲依舊美得那麼傾國傾城,跟譚悠悠病怏怏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

“大名鼎鼎的垂雲娘子親自到訪,那些王孫公子、巨商富賈一定都妒忌死我了。”譚悠悠笑著調侃道。

垂雲淡淡一笑,說:“奴家冒昧了。聽說譚娘子病重,特來探望。”

“哦?”這是真的嗎,譚悠悠自問跟垂雲一點都不熟,唯一一次見麵還是在差點丟了小命的情況下。

垂雲似乎看出她的心思,說道:“譚娘子不必擔心,奴家此次來,一是為了探病,二是為了辭行。”

“你要去哪兒嗎?”

垂雲點頭道:“奴家已自贖身脫了樂籍,以後便是良人。探過您後,便會離開京城。以前的事,奴家很抱歉,請娘子原諒。奴家想過了……”垂雲歎口氣,繼續緩緩道,“即使脫了樂籍,奴家還是不能和李阿郎在一起罷。這個世界上,娘子才是唯一了解他的人,也隻有您,才能獲得他的心,令他幸福。而奴家,不過是他生命裏一個無關重要的過客罷了,這一點為什麼奴家到現在才明白呢。”

眼前的這個垂雲根本就不像第一次遇見時候的那樣,那時的她,高傲而令人敬而遠之;現在的她,和氣得像個大姐姐,前後反差如此之大,譚悠悠還真有點不適應,到底是什麼令她有如此之大的改變?

“多謝譚娘子您,那晚見了您之後,奴家忽然發現,以前的自己太執著了,明知不是自己的東西,還一意勉強。如果不是娘子,奴家現在還陷在痛苦中不能自拔呢。”

“哦。那你準備到何處落腳?”

“除了京城,天大地大,總有奴家容身之處。”垂雲莞爾一笑,站起來欠身道,“那麼,告辭了,希望娘子早日康複。”

“向李鶴年辭別過了麼?”譚悠悠忽然生出一些不舍來。

垂雲身形略頓,但是沒有回頭,她道:“不了,請娘子代奴家向他告辭吧。”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譚悠悠有些悵然若失看著她的背影,垂雲,似乎永遠也不再回來了。

譚悠悠的身體狀況一日不如一日,李鶴年心裏焦急,得到譚悠悠的允許後,便忙張羅婚事來。時正夏末,李府派了媒人攜羔羊、雁、酒等上譚家行了納彩之禮,然後經過問名、納吉、納征、請期,終於到了親迎這天了。

雖說婚禮在傍晚時分舉行,兩家人一大早就開始準備了。也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譚悠悠奇異地一整天都清醒著,任由丫鬟們幫她梳妝打扮。她端詳著銅鏡裏的人,簡直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一雙眼睛熠熠生輝,略施朱粉的臉龐,顯得比平時多了些血色,還有一點朱唇,是最時興的櫻桃式樣,怪不得很多人都說,結婚那天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日子。

李鶴年家與當朝李氏皇族淵源極深,雖然他沒有品階,但當今聖上特下賜五品官服,所以譚悠悠的嫁衣乃是五品五樹五等大袖禮衣。雪娘幫她穿戴上這些華美繁複的衣飾,譚悠悠覺得整個人都淹沒在沉甸甸的衣服裏。此時,一個老媽子進屋來稟道:“娘子,男家催妝來了。”

隨姆媽進來的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童朝譚悠悠揖首,展開手中卷子,朗聲讀道:“今宵織女降人間,對鏡勻妝計己施;自有夭桃花菡萏,不須脂粉汙容顏。兩心他自早心知,一過遮闌故作遲;更轉隻愁奔月兔,情來不要畫娥眉。”

小童讀罷,雪娘她們扶著譚悠悠拜過祖先後,譚老爺依禮設設筵用醴給女兒,同時也是為了等候新郎。待譚悠悠拜受酒盞後,他按古禮父親的戒示道:“敬之戒之,夙夜無違爾舅姑之命。”而後,譚夫人送她到西階上,為她整釵斂衣,並戒語道:“勉之敬之,夙夜無違爾閨門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