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熟悉的陌生人(3 / 3)

一別多年,物是人非。麵對眾人的熱情勸說,愛頤一臉冰霜,不為所動。此時此刻,盡管明知道宋子文對自己仍有情誼,可是盛愛頤又能說些什麼?此一時彼一時,曾經繁華昌盛的盛家沒有看得起小秘書宋子文,如今的宋部長,眾人卻爭相討好巴結,這讓一向心高氣傲的盛小姐心裏作何感想?他和她,到底是誰負了誰?說不清。在杭州的錢塘江上,她沒有答應同他一同赴廣州,等他不得,在曆盡滄桑、落盡繁華後,嫁作他人婦!也許就是從杭州的那個時候開始,兩個人便注定了沒有結果。當初的恨和怨,此時她心裏可曾淡化,眾人不知。

麵對眾人的勸說和勸和,七小姐一臉冰霜,甚至還有些動怒,絲毫不肯給宋子文麵子。她不需要任何解說,而且,年輕時的那段戀情,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大家都勸她留下來共進晚餐,但七小姐不幹,她要怎麼麵對他?她站起來冷冷地說:“不行!我丈夫還在等我呢!”說完拂袖而去。也許,在轉身的一瞬間,淚水早已迷蒙了她的雙眼,隻是他不知。也許隨著時間的流逝,在她的心裏早已經沒有了宋子文這個人物,留在心裏的隻是漫長的等待和等待之後斯人背叛、痛徹心扉的無情嘲諷。她不能麵對,無法原諒。

宋子文討了個沒趣,也走了。

事後每當有人問起這件事,七小姐總是說:“我才不跟他羅唆呢!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何必再去惹麻煩,況且他正高官厚祿,春風得意,我何必去巴結他呢?但話也得說回來,他那把金葉子還沒還我呢!”她是何等的聰明,何等的高傲?

後來她的兒女長大了,也知道了金葉子的故事。這個故事在盛家代代相傳,最後就權當一個笑話了。改革開放以後,還有人拿這個開她的玩笑。比如有人要到美國去了,臨行就會說:

“我到美國要是見著宋子文,一定幫您討回金葉子!”

“我去美國幫您討金葉子了,您要不要一起去呀?”

七小姐的心高氣傲是出了名的,但是,天有不測之風雲,盛家在後來的日子中屢遭麻煩,在緊要關頭,有時還不得不求助於這個宋大部長。

抗戰勝利以後,國民黨肅奸部門空前忙碌,盛老四的兒子盛毓度也被投入了監獄。

盛毓度早年曾在日本讀書,抗戰爆發後返回上海,曾在汪偽時期的複興銀行裏做過事,很快又轉到日本領事館當秘書。他人在敵營,但與國民黨軍統頭目戴笠有單線聯係,曾策應、營救過一些國民黨人士,隻是戴笠後來飛機失事後,他有口說不清,被“掛”了起來。盡管他不斷地寫申訴,甚至讓曾被他營救過的人寫證明材料,可是朝中無人就是無法出獄。

盛家兄妹自然是急得團團轉,能動的腦筋都動了,能托的人也都托遍了,可就是不見放人。最後,大家隻好央求七小姐給宋子文打個電話,請這位宋大院長出麵幫幫忙。因為宋子文的權勢正如日中天,出任了國民政府行政院院長,而且直接掌管了對敵偽產業的接收和處理,據說放不放人全在他一句話。盛毓度的元配夫人葉元嬋跑到七小姐家,在她麵前長跪不起,幾乎是逼著七小姐打電話--你不打,我就不起來。

七小姐被逼得沒辦法,隻好答應了。她心裏好窩囊,當初不屑於理睬的,如今倒真的求著他了,想不到這天底下還真有過不去的橋!但是想想盛毓度畢竟是自己的親侄子,還是自己親手抱回來的,不能見死不救。於是答應葉元嬋:“電話隻打一次,成就成,不成就算了。”

想不到宋子文那頭十分痛快,竟然一口答應了。七小姐心想此事不能含糊其辭,光聽你空口說說不行,必須講好具體時間,於是苛刻地提出:“我想明天中午跟我侄子吃飯。”電話那頭一聲爽快的“OK!”放下電話,滿屋子的人一陣狂喜,還是大人物有力道,一個電話問題就解決了。而七小姐卻覺得一陣心酸,她明白,宋子文心裏還是有她的。第二天中午,盛毓度果真被放出來了。

使君已有婦,卻未忘羅敷。

這世界是不公平的。

傷你最深的人,你卻愛最多;對你最好的人,你卻對他最抱歉;早離開你的人,你卻一直惦記著;而總想陪你的人,你卻老嫌他煩。

讓你哭泣的感情,你舍不得;明知會幸福的愛,卻又不想要。

喜歡你的人,要你的現在;愛你的人,要你的未來。

真正的愛情,不是一見鍾情,而是日久生情;真正的緣分,不是上天的安排,而是你的主動;當初他灼熱如火的追求,她隻是怯怯地回應。麵對仰慕自己的年輕女子張樂怡,他看見了久違的熱情和灼愛,所以他淪陷了。這不能責怪他的多情和無情,畢竟在離開盛愛頤的漫漫長夜裏,他依舊是孤身一人。隻是,愛情燃燒過後,沒有得到相應的濃烈,他轉身了。所以,他和她隻能算是錯過。

她32歲高齡,下嫁他人。在此之前盛愛頤美好地想著,等待著宋子文。一個女人,最美好的莫不過是從十六歲到二十六歲,這個時候的她都給了他。在他離去的時候,悄然將心門關上,從此拒絕任何人走進。該是怎樣的一種執著和深沉?用了最美的年華,在日夜等待,青春一去不複返,等來的卻是無情的背叛。情郎結婚了,新娘不是我。一向心高氣傲的盛七小姐從天堂跌進地獄,如何原諒?

機會隻有一次,青春耐不住等待,所以,不管是願意還是不願意,他和她都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盡管在後來的日子裏,由於全國黃金風潮的影響,宋子文辭去了行政院長的職務,新中國成立前夕去美國當了寓公。離開大陸之前,宋子文還是沒有忘記七小姐,委托一位留在大陸的民主人士對其關照。甚至在七小姐晚年患病期間,宋慶齡叫她辦公室的同誌專程從北京來探望她,也與宋子文有關。

曾經的愛恨情仇已零落成滄桑的沙粒,可青春年少、溫潤如玉的他(她)卻總在午夜夢回,成了他(她)心頭的一顆朱砂痣。愛是什麼?是長相廝守,還是永遠思念?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濡以沫,相掬以濕,不若相忘於江湖。

§§閨蜜十二 蔡楚生--生命裏的救命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