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蕪《文學手冊》的版本(3 / 3)

當然還有一些別的改動,但上述改動是配合何其芳來信精神的重要改動。估計艾蕪的這個修改本沒有交出去,即便交出去也過不了何其芳那一關。而且,從一九八一年六月湖南人民出版社印行的《文學手冊》的《重印後記》第一句“《文學手冊》這本書,是我一九四二年四月十二日以前寫成的”來看,對於何其芳拿“延安文藝座談會”以後的“精神”要求《文學手冊》,艾蕪內心是有保留意見的,但他近三十年前的修改是不可能忘記的,因為何其芳的信他一直保存著。

一九八一年六月湖南人民出版社印行的橫排簡體字本《文學手冊》,誠如艾蕪說的是“一九四二年以前的麵貌”,一些“小的修改”多為個別字詞的更易。細加對讀,不僅出版社的“同誌”改了“言語”為“語言”(但第三十四頁第四行仍有“言語”),還改掉了一些艾蕪的個性詞彙,如第九十六頁第十一行“深入研究”原為“下細研究”。但是該訂正的字卻又沒有改過來,如第三十七頁的“敲豬匠”應訂正為“劁豬匠”、第四十五頁的“區黑”應訂正為“黢黑”等等等等。

四川文藝出版社在艾蕪生前印行的十卷本《艾蕪文集》沒有編入《文學手冊》。其實,和《南行記》一樣,《文學手冊》也是艾蕪的代表作,而且擁有的讀者更多。現在,對於初學寫作的人,《文學手冊》仍然可以作為必讀書之一。艾蕪以平易近人的寫作姿態,在書中說的那些有關讀和寫的道理,永遠都不會過時。比如,艾蕪講真正要從一部書中汲取營養,必須反反複複地讀,而後再盡可能多地找來關於這部書的評論仔細閱讀,看別人有什麼心得體會,驗證或者補充自己的認識。——故弄玄虛的人,會說“如今是網絡搜索時代了,誰還如此笨拙地讀書”;然而,真要吃文學這碗飯,就隻有走艾蕪指定的路才可能成功。

關於何其芳,一九八八年五月二十三日,艾蕪在“川醫”住院治病期間,寫下的回憶文章中說:“他是個很好的黨員,真誠擁護黨的,百分之百接受領導的……”但是我們沒有發現艾蕪談到何其芳令其修改《文學手冊》的事,他不拿他“解放初”自己的修改本再版,也是一種表態。

順便訂正一下:一九九二年九月北嶽文藝出版社印行的《艾蕪傳——流浪文豪》第一百七十六頁說“增訂後的《文學手冊》交給桂林三戶書社再版”是“小說家言”,當不得真的。

最後介紹一下上述四個不同印本的封麵。文化供應社的桂林兩個印本封麵基本一樣:上切口和正中是花紋裝飾,正中為倒三角形剪紙圖案、上切口為“T”一正一反在兩條粗線內構成花邊,顏色是橘黃色。“文學手冊”四個字為手寫藍色,倒三角圖案上是“艾蕪著”,下是“桂林文化供應社印行”。“增訂五版”在書名下多出與圖案顏色相同的放在括號內的“增訂本”三個字。到了北京印本,封麵重新設計:仍是正三十二開,四周圍了橘黃色的花邊,花邊內上方一塊紅色長方形飛白出書名和“艾蕪著”。至於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湖南人民出版社印行的版本,其封麵也簡樸:綠色的滿底,中上方一排線條飛白花紋,書名豎排,出版社名設計成一方印章。

到了如今,或許會有一批嚴謹的學者意識到:上個世紀頭五十年間出版的書尤其是各類名著,如剛才說的《文學手冊》,最好按照原貌一字不動地重印;那些可笑的修改,無論是作者自改還是他人強改,都隻能給後人留下笑柄。何其芳的那封口氣十分強硬的關於《文學手冊》必須按照他所講的進行修改後才能再版的長信,在其寫後三十年就被事實宣布作廢了!當然,艾蕪本人也無法超越曆史,因為他畢竟有一個修改手跡本《文學手冊》留給了後世的人,可供我們細細考察他當時的心靈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