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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佳停下來,抬頭看著普克,臉上是豁出去的表情,用幾乎帶點兒挑釁的語氣掩飾內心的自卑,問:“現在你不會再用青春這個詞兒來形容我了吧?”

普克輕聲說:“小梅,別太苛責自己。”

梅佳聽懂了普克的意思,眼睛閉上,一串淚珠滾落光滑的麵頰。她抽泣了兩聲,又努力忍住了,眼睛睜開,異常明亮地望著普克:“現在我知道,那天我撞你那一下算是撞對了。本來我還弄不清,自己接近你到底是想得到什麼,以為自己真在破罐子破摔,不再要什麼自尊和臉麵了。這會兒我開始相信人有直覺了。以前見你去宿舍樓調查的時候,隻覺得你特平靜,讓人感到安全。那天在校門口看到你,忽然間覺得自己孤獨得要死,隻想找個可靠的人把自己心裏的痛苦說出來,然後不管怎麼樣都無所謂了。普克,我知道你一直回避我,大概有點兒討厭我這種性格,可又怕傷害我的自尊心,所以從來沒對我說過一句重話。謝謝你這麼待我……”

普克溫和地打斷梅佳,說:“每個人心裏,其實都需要真正的朋友。”

梅佳含淚問:“我能把你當成真正的朋友嗎?”

普克沒有說話,隻是微笑地點點頭。

梅佳深深地看了普克一眼,低頭用紙巾擦幹眼淚,等自己的情緒稍稍平息了一些,又抬起頭,慢慢說:“讓我說完吧,如果這次不說完,以後也許就沒勇氣再說一次了……我和他吵翻了,表麵上就是那個原因,可分開以後自己靜下來想想,又覺得,那件事兒其實隻是個引子。跟他在一起,我從來沒覺得安全過……怎麼說呢,我也沒辦法把這種感覺解釋清楚,總之就是心裏隱隱有點兒怕他。不過在那次吵架之前,他從來沒跟我動過粗,更沒象那次似地罵那麼多髒話……有時候我覺得他不開心,眼神很空,不知飛到哪兒去了。我總是幻想能用自己的愛改變他,可不管我怎麼努力,還是常常覺得自己在他心裏,其實根本沒什麼位置。也許正是因為這個,我才……才想和他有更親密的舉動,以為那樣就能證明他也是愛我的。沒想到會出現那種結果……”

說到這兒,梅佳停下來回憶著。這種時候,她總是習慣性地微微眯起眼睛,臉上顯得有些迷茫。過了一會兒,她接著說下去。

“吵完架不長時間,大概也就兩個星期吧,有個周末,幾個平時要好些的女生看我心情不好,硬拉我去迪廳蹦迪。到了迪廳,她們都下去跳舞了,我一點兒勁頭都沒有,就坐在吧台邊兒喝飲料。後來一回頭,一下看到那個男生也在舞池裏跳舞,人太多,臉一晃就找不著了。我也不知怎麼的,馬上就站起來,也下到舞池裏,想找到他,可怎麼也找不著。隻好又出來了,卻正好看到他跟一個女的剛出了舞池,兩人並肩往外走。旁邊還有我認識的另外兩個男生,身邊也都有個女的,而且勾肩搭背,特別膩的樣子。他們六個人一起準備出迪廳。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兒,那幾個女的全濃妝豔抹,衣服穿得特別暴露,一看就像做那一行的。鬼使神差似的,我也沒叫他們,悄悄跟著他們出了迪廳,躲在暗處偷看。他們六個人一出門,叫了三輛出租車上去,車還沒開,一對一對地就在後座上又摸又抱……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知道,那個男生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如果我不主動跟他親熱,他連碰都不好意思碰我似的,可這會兒,我親眼看見他在出租車上就和人家……而且還明顯是個雞!迪廳外麵出租車特別多,全排著隊,我想都沒想,馬上上了他們後麵的一輛車,讓司機跟著他們走。司機在車上打量我的表情,說了一句:想捉奸吧。我沒理他,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前麵幾輛車開了半天,在一個很高檔的住宅區外麵停下,他們六個人下了車,走到裏麵去了。我遠遠地也下了車,本想跟進去,可那個住宅區門衛管的很嚴,看我不是裏麵的住戶,也說不出要找誰,死活不讓我進,我隻好留在外麵等。結果過不多久,有個女的就從裏麵出來了。當時我頭腦一熱,上前攔住她,問剛才跟她一起的男生在哪兒,其實我也分不清到底是哪個男生跟她在一起的。她打量了我一眼,哼了一聲,反問我:你說呢?然後扭頭就走了。我又呆呆地在外麵等,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等了一個多小時,隻有兩輛車出來過,車上沒有我想等的人。我等不下去,就回家了。第二天我就病了,在家睡了兩天。星期一在學校,我找到前天晚上看到的其中一個男生,開門見山問他怎麼回事兒。這個男生平時看上去挺本份,跟女生都不太來往的。開始他不承認,見我把時間地點全說了,有點兒惱羞成怒,反問關我屁事兒。我說當然關我的事兒,那裏麵有我男朋友,我不想讓他學壞。他冷笑一聲說,得了吧,你以為他是個純潔的小男孩兒哪?告訴你,他比我們狠多了。那天晚上又想出新鮮花樣兒,又不想多掏錢,最後差點兒把那個雞掐死!”

梅佳一口氣說到這兒,臉色蒼白,幾乎沒有一絲血色。手緊緊抓住桌子的一角,如同深秋枝頭的殘葉,在風中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