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用毛巾擦拭額頭上的汗珠,這是第幾撥兒人?他都已經不記得了,五十多間客房全部住滿,平時根本無人可住的柴房早已住進三四個,就連北院的馬廄也已住了一個人。妻子月娘拿來一條幹淨的毛巾。
“這麼忙,你不在裏麵招呼客人,出來幹什麼?”胡二問月娘,
“你以為老娘想出來,看到你個糟人,我就氣不打一處來,當初怎麼就看上你啦?”
“月娘,月娘,好老婆,我錯啦!”胡二連聲道歉。
月娘把毛巾扔到胡二臉上,胡二笑著取下右肩上的髒毛巾,雙手交遞月娘,月娘瞪著他:“這麼髒,你讓我怎麼拿,自己拿去洗去。”
“好嘞,遵命。”胡二做出下跪的姿勢。
“看你那糟樣!”月娘不由一笑。
“哎,這就對了,我老婆還是笑起來最美。老婆,你請坐。”
“坐什麼坐呀!花老板叫我出來看看音少爺怎麼還沒來。還有,到了戌時不再迎客,你直接進來,屋裏人太多,忙不過來。我先進去了。”
胡二看著月娘的背影心裏美極了,娶了個這麼漂亮的老婆,還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幾年,就是現在死了也值得。忽然他想到什麼,臉色一沉,取出打烊的木牌掛在外麵的木樁上,三兩步進了水之都的大廳。跟預想的一樣樓上樓下擠滿了人,妻子月娘笑盈盈的給客人倒酒,他趕緊走到她的身邊接過酒壇,暗示月娘走開,月娘明白其意,避開眾人,走到花老板身邊“老板娘,這些人都帶著家夥呢!”
花老板撥著算盤,“什麼樣的陣勢沒見過,他們唬不住人的,去忙吧!”
月娘應了一聲就離開了,這位七十多歲的老板娘心裏什麼都清楚,整間客棧的人都衝著什麼來的,說白了,一個字,酒!
“酒,這兒的酒真不錯,餘老弟多喝點。”
“噓,華老哥,小聲點。”餘慶看一眼周圍的人,“華老哥,在這水之都,你說這句話,會被人瞧不起的。”
“哦?怎麼說?”華言問。
“水之都就是以酒聞名的,你看看周圍的人,那些喝酒的,沒喝酒的人,雖不盡是酒鬼,至少都是懂酒的行家。”餘慶壓聲道“這兒可算是一個酒窩,知道這些人為什麼來這?”
“知道,我也是衝著這個來的,三個字,萬兩金!”
“哈哈,餘老弟,你我雖相識不久,卻非常投機,所以才說這麼多。你來這兒難道不是為了萬兩金?整間屋子的人誰不是為了這壇酒來的?”
“是,是啊。萬兩金,萬兩金,這麼一小杯就值一萬兩黃金。”餘慶晃著手中的小酒杯,一飲而盡。“要是這輩子能喝上這麼一杯,就是躺在棺材裏,臉上也是笑的。更何況是百年極品。單單聽這名字就讓人肚子裏的酒蟲亂竄呢!”
角落裏的何生聽到餘慶的話,俯身問身邊的少當家“少當家,這萬兩金什麼來頭?怎麼這麼多的人圍著它轉呢?萬一我們真押這趟鏢,那路上得多少人來搶啊!”
“何生啊何生,你小子也走了不少鏢,去了不少地方,這都不知道?”坐在一旁的福伯搖頭道。
“福伯,請賜教。”何生作揖。
福伯喝口茶,“說起這萬兩金,故事長了去了。一百多年前,江湖裏有一個酒翁,他釀的酒,十裏之外就能聞到酒香。可是,他不滿足,總覺得釀的酒聞著甘甜有餘,後味不純厚。於是,他花了八年的時間找到了一處世間罕有的水源,又花了五年的時間潛心鑽研,終於釀製出十壇酒。酒剛釀好,恰巧一個商人聞著酒味而來,向酒翁討酒。酒翁不願意,便說,這酒不賣。你若是非要不可,一萬兩,一杯酒一萬兩黃金。酒翁本以為商人沒帶多少錢,會離開。誰知,商人哈哈大笑,毫不猶豫的從包袱裏掏出一萬兩黃金,放在酒翁麵前。酒翁極不情願地給商人倒了一小杯,商人喝下去後,大叫三聲,值了,值了,真值了!商人走後,酒翁怕還會有人再來買這酒,就把酒埋起來。十年後,為給小孫子慶祝滿月,命人把酒挖出來。令人意外的是,酒沒找到,卻挖出一具屍體。酒翁一看,馬上就認出這個死了的人就是當初喝酒的那個商人。原來,這個商人走到半路又返回來,暗地裏觀察酒翁,想找到萬兩金,最後還是讓他發現了埋酒的地方。一天夜裏,他一個人偷偷地挖出了酒,喝了個底朝天,後來直接倒在了酒窖裏。誰知酒窖發生崩塌,把他埋了進去。因為商人臨死前喝了十壇酒,酒水滲進血液,全身酒味,周圍的土裏也能聞得到萬兩金的味道,所以蛇蟲鼠蟻不敢咬,他的屍體自然也就不會腐爛。直到酒翁把他挖出來,商人的臉上都是帶著笑容的。酒翁覺得對不主商人,就釀了一壇萬兩金,臨死前把兒子叫到跟前,囑咐兒子把商人的遺體交給他的家人,還有那壇剛釀好的萬兩金。酒翁死後,他的兒子遵照遺言找到商人的妻子,把酒和商人的遺體交給她。後來,商人的兒子再一次經商的途中落崖身亡,這壇酒就落到了商人的孫子手上。當初酒翁釀好最後一壇萬兩金時,那處絕好的水源就幹涸了。酒翁的兒子釀出的萬兩金雖享有聲譽,但是酒已失去了原本的味道。眾多愛酒的人不免感到惋惜,直到聽說還有最後一壇萬兩金的事。”福伯倒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