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矞現讀大一,這次寒假爸媽又不回家過年,家裏無人,且吳矞也想像候鳥那樣跑到南方越冬,那麼她就不用擔心凍瘡複發了。
第一次到深圳,第一次坐火車,爸爸早在電話中說好讓哥哥來接吳矞,但她下火車後等了四個多小時仍不見哥哥的身影,她實在又累又餓,但她一點也不想吃東西,隻想美美地睡上一覺——她自己也覺得奇怪,第一次來深圳竟毫無興奮感,隻覺得疲憊。吳矞在公車站找到爸爸在電話裏告訴她的那班公車後就將自己丟在座位上,也許是售票員小姐忘了暈睡的她,直到梅嶺公園售票員才叫醒吳矞,因為繼續乘這班車吳矞就得再交車費了。吳矞雖有些暈暈沉沉但清醒地記得爸爸告訴過她隻需兩元錢車費,現在卻又要加車費,“難道……唉!”吳矞背著行李包下車了,她真後悔不該睡覺,不過她奇怪售票員小姐在她到站時不記得她,等她該加車費了卻記起她,現在真是舉目無親,她無奈地走進公園,她從沒覺得大自然是如此的親切,看到茵茵草地,她以包做枕頭,躺倒便睡,她現在隻想睡會兒,其他的,什麼都懶得顧了。
吳矞已有好久沒與老朋友聯係了,既因為她懶也因為無法聯係,沒想這次到深圳玩,竟讓她偶遇兩位老朋友。
“吳矞,真有你的!三年音訓全無,我還當你從地球上蒸發了!”單妍猛地抽走吳矞枕頭的包,害吳矞冷不丁頭磕在草地上而震醒了。
“吳矞,怎麼搞的?這麼狼狽!?”梁羽重敲了下吳矞的頭。
“哇噻!兩位小姐手下留情啦!”吳矞揉撫著疼痛的頭,“我都已經走投無路了,兩位最起碼也得收留我,怎麼這麼沒良心?!還落井下石!這日子咋法活呀?”
三人扭打著嬉笑成一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吳矞很欣慰這兩位老朋友一如從前無拘無束的性情。
“走吧!反正你是跑過來越冬的,又不急著返校,來日方長,還是先送你到伯父伯母那兒,免得他們擔心!”單妍幫吳矞背起背包,從背後看,吳矞覺得自己那寒酸的書包與單妍的一身名牌衣褲配得實在蹩腳,不過,吳矞知道單妍不會在意這些,她們三人從來都很在意友情,至於家境方麵的懸殊並不怎麼在意。
三人鑽進了一輛出租車裏,才一小會兒,梁羽就讓司機停車,吳矞則驚訝地看著梁羽付了50元錢,“這……這……這麼點遠,就要五十塊錢!”出租車司機隻不屑地看了吳矞一眼,那神情十足在說:“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嘁!打腫臉充胖子!你當你在深圳開出租車就牛岔了?別以為呆在深圳便是城市人了!”吳矞很討厭勢力的人。
“哦!那麼小姐告訴我怎樣才算城市人?”出租車司機似猥褻又似敬服地看著吳矞,不過他馬上哈哈大笑地開車揚長而去。
“唉!這裏的人清醒的沒幾個,他們隻曉得工作掙錢再消費,你何必跟這些人計較而瞎浪費感情?”梁羽拉著吳矞便走。
“咦!你們怎麼知道我爸媽住哪?”吳矞奇怪她們沒有像她想象地那樣大海撈針似地詢問別人,當然,吳矞也怪哥哥認為手機沒用而沒買,害她想聯係爸媽時隻能通過原始的通訊方式——寫信來傳達,而她最討厭等待了,所以僅少聯係爸媽,隻是任由爸媽偶爾打電話聯係自己。
“這深圳太小了!你也知道的,你看,我們不是輕易就見麵了?”單妍笑著努努嘴,示意吳矞望向車站旁的菜場,“伯母!吳矞在這!”單妍還誇張地將背包舉過頭頂。
看著母親坐在路口等自己,吳矞心裏很不是滋味,媽媽從來都是這麼默默地愛著自己,她知道媽媽一定等了很長時間,母愛就是這麼偉大無私!
單妍梁羽兩人打的離開了,她們不願打擾吳矞的父母,更不想因見到吳矞一家和睦而勾起傷心的往事。
“哥!老實說,你去接我了嗎?”吳矞雖聽媽媽說哥哥六點就去火車站接她,一直等到十二點仍不見她就回來了,但吳矞懷疑哥沒去接她,因為她告訴過爸爸她所乘列車的車次,那列車十點鍾才到達深圳站,而哥素來隻遲到從不提前,且她在車站等那麼久也沒見哥的人影,她當時擔心哥找不到自己而一直等在東出站口,而現在哥卻說他一直在西出站口等著,她知道哥才不會那麼傻,所以她懷疑哥是幹其它事而忘了去接自己。
“不信拉倒!再說你都這麼大的人了,爸爸把路線都給你說清楚了,你要是還找不到,那可真是個笨蛋了!”哥哥卻懶得與她辯解。
“有沒有搞錯啊?!我這可是第一次坐火車,也是第一次來深圳耶!”吳矞沒料到僅半年不見,一向愛護自己的哥哥也在深圳快節奏生活的熏染下變得麻木,她不太適應這種變化。
吃完晚飯後,哥哥便去出攤了,爸媽早在電話中就告知吳矞哥哥在擺地攤賣畫,這不禁讓吳想起哥哥中考前報考美術學校,但爸爸怎麼也不同意,哥哥隻得萬般不舍地將偷偷領取的準考證毀掉——吳矞那天無意間看到哥哥陰鬱的神色,看到哥哥在撕準考證,她當時還幸災樂禍,後來哥哥放棄了入高中繼續就讀的機會,她終於明白哥哥多少是因自己放棄求學的,因以哥哥平時的成績,不說重點高中考個普通高中完全是手到擒來,但家裏隻能供一個人上學,且哥哥似乎隻想學美術,所以他將求學的機會讓給了吳矞。吳矞以前在書上看到過類似的故事,當故事真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她一直難以接受,她總欺騙自己是哥哥的無能,然她怎麼心安?直至高三她才願接受這個事實,並以之為動力向高考衝刺。現在,哥哥屢次失業後,已變得心灰意懶,他索性擺地攤賣畫以維持生計。
約莫淩晨一點時,哥哥收攤回來了。也許是一天沒好好休息的緣故,吳矞頭很痛,久久不能入眠,她見媽媽幫哥哥做夜宵便也起床幫忙。
“我不想吃!”哥哥洗完澡後丟下這句話便上床睡覺。
“你不吃我們吃!”看著燭光裏的媽媽濕潤的雙眼,吳矞很不是滋味,她知道媽媽的淚決不是飯菜的熱氣熏出來的。
“起來!你憑什麼給臉色媽媽看?你以為你擺攤受氣,家人就得當你的出氣筒?”吳矞的眼眶也濕潤了,生活為什麼這麼艱辛?有的人費不多大精力日子便過得很富裕,而爸媽和哥哥再怎麼努力也隻能緊巴巴地過日子才能支付吳矞的學費。吳矞停止拽哥哥的被子,她的手已無力地垂下。
“矞兒,別吵醒你爸,快去睡吧!”媽媽收拾好碗筷也上床睡了,雖然很安靜,聽不到有人輾轉反側,但吳矞知道沒人睡著,因為她沒聽到爸爸那熟悉的呼嚕聲。
吳矞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等她醒來時,已是中午十二點多,爸爸按慣例在工地上吃午餐。
“哥!”吳矞想為辰時的事向哥哥道歉,但她又開不了口。
“快吃飯吧!這是媽媽特意做給你吃的。”吳矞也注意到桌上有她最愛吃的豌豆和洋蔥炒蛋,她見哥哥跟沒事兒似的便也釋懷了。
“媽媽!單妍和梁羽怎麼知道我們住這兒的?”吳矞沒話找話地打破平靜的氣氛。
“那是個把月前,我和你爸一起去農批市場買菜時碰到了她倆,她倆對我們蠻熱情的,那天她們硬幫我們付了菜錢還打的送我們回來!”老實人都如此,受了別人一點小恩小惠便感激不已!看著媽媽一臉感激的神色,吳矞深感愧疚,為使自己上學,媽媽一直是疾病纏身。
“哥!我想跟著你一起賣畫,可以嗎?”吳矞實在不願無所事事地玩兩個月,她終於鼓起勇氣向素不喜與人同夥的哥哥提出和他一起賣畫的要求。
“那有什麼不可以的?你也該利用假期接觸下社會。”看著妹妹滿懷希望,他實在不忍拒絕,終是為妹妹破例了,他實在是很疼愛這個妹妹。
社會是一部大書,是我們永遠也閱曆不盡的,生活的無奈也是我們永遠也慨歎不完的,就像我們永遠也讀不懂自己一樣,最陌生的人永遠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