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簾聽診(2 / 2)

怡然不言不語,掙開他手,繼續幫他一粒一粒鈕扣扣下去。長長的袍服,扣到後來人幾乎要半跪下去。昶嘉對她的突然舉動納罕已極。半晌,才試探地問:“怡然,你不會真以為昨夜我還有醒過吧?”

怡然的手一停。

昶嘉已經了然地笑——她居然會真吃醋了。

是——是假的?

怡然站起來,想要問,卻因為起身動作太快而有些暈眩,身體晃了晃,不得不閉了閉眼。等到能重新看清楚東西時,已經被昶嘉歎息地抱住了,入目是他秀朗俊逸的麵孔,因為這幾日的心力交瘁而略微清減,仍然好看到罪惡。

“怡然,我不可以因病輟朝,你也不可以因寵幹政。這些事,總得有人來擔。”他的聲音,還是輕柔的,寵溺的。他的麵容,還是完美的,誘人的。臨風一笑,風儀萬千。怡然在他胸口蹭蹭鼻尖。他的懷抱,還是溫暖的,縱容的。

這樣,就夠了。

怡然抬起頭,望住他:“那,你會不會——”咬了咬唇,說不下去。低頭,再低頭,垂下頭,再也問不下去。

昶嘉無聲而笑,捧起她的麵孔,坦然清澈的眸子與她對視,肯定地答:“不會。”

答得這麼快!他真有那麼神,能猜到她想問什麼嗎?

怡然皺皺眉,捉住他衣襟,還想再問,可是太醫院的人已經來了,不得不回避,順著他指的方向躲進簾帷。

耳朵聽到窸窣的衣袍擦地聲、請安聲,太醫聲音聽來頗蒼老,陰陽、五行、脈息地判斷了一堆,全是怡然聽不懂的術語,最後隻聽到昶嘉輕輕一笑,“這麼說來,朕今天是在裝病了?”

太醫的聲音一停,又是絮絮地一通術語解釋。

昶嘉還是挑剔:“也沒那麼重。”

太醫再解釋。

他還在和太醫討價還價,怡然已經在厚重的帷布裏憋悶得透不過氣來。才聽見昶嘉笑笑的聲音道:“就這樣吧!”

悶悶悶悶悶……啊!

老太醫果然是老了,做什麼都慢:走路慢,磕頭慢,診斷慢,解釋慢,開方慢,退下更慢。

等到昶嘉終於過來掀開幕帷解救佳人時,怡然已經幾乎半昏厥地誤以為自己已經壯烈了。懨懨地橫他一個怨念的秋波,偎在他懷裏再也不肯動。昶嘉訝然,伸手在她腕上搭了一下,才展了眉,將她橫抱到禦床上,“你再睡一下。”

怡然點頭。“嗯,那你呢?”

昶嘉一怔,漂亮的眉再度鎖起,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怡然有些緊張,在他的眸光注視下幾度想要退縮,最終卻仍是咬咬牙,堅持不解地回望。

最後昶嘉淡淡一笑,在她額上輕輕一吻,“你睡吧。我批折子。”說完便起身,一邊就了宮人洗漱,一邊命人將這幾日的奏折全部搬到延禧殿。

又又又又又是批折子!

怡然望住明黃色淡雅繁複的帳頂,對那位勤政愛民的[寡人]無語了。鬱悶已極地咬了一會兒手指,再望一眼中殿之內影影綽綽的好看側影,恨恨地拉起被子一直蓋到頭。

自然也就沒看到他突然湧上愕然加不信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