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安神仙俗說淮南王安招致賓客方術之士數千人,作鴻寶苑秘枕中之書,鑄成黃白,白日升天。
謹按《漢書》:淮南王安天資辨博,善為文辭,孝武以屬諸父,甚尊之。招募方伎怪迂之人,述神仙黃白之事,財殫力屈,無能成獲。乃謀叛逆,克皇帝璽,丞相、將軍、大夫已下印,漠使符節法冠。趙王彭祖、列侯讓等議曰:"安廢法,行邪僻、詐偽心,以亂天下,營惑百姓,背叛宗廟。春秋"無將,將而必誅。"安罪重於將,反形已定,圖書印及他逆無道事驗明白。"丞相弘、廷尉湯以聞,上使宗正以符節治王。安自殺,太子諸所與謀皆收夷,國除為九江郡。親伏白刃,與眾棄之,安在其能神仙乎!安所養士或頗漏亡,恥其如此,因飾詐說。後人吠聲,遂傳行耳。
○王陽能鑄黃金《漢書》說:王陽雖儒生,自寒賤,然好車馬衣服,極為鮮好,而無金銀文繡之物。及遷徙去處,所載不過囊衣,不蓄積餘財。去位家居,亦布衣疏食。天下服其廉而怪其奢,故俗傳王陽能作黃金。
謹按太史記:秦始皇欺於徐市之屬,求三山於海中,通甬道,隱形體,弦詩想蓬萊,而不免沙丘之禍。孝武皇帝茲益迷謬,文成、五利處之不疑,妻以公主,賜以甲第,家累萬金,身佩四印,辭窮情得,亦旋梟裂。淮南王安銳精黃白,庶幾輕舉,卒離親伏白刃之罪。劉向得其遺文,奇而獻之。成帝令典尚方鑄作事,費甚多,而方不驗。劾向大辟,係須冬獄,兄陽城侯乞入國半,故得減死。秦漢以天子之貴,四海之富,淮南竭一國之貢稅,向假尚方之饒,然不能有成者,夫物之變化固自有極,王陽何人,獨能乎哉!語曰:"金不可作,世不可度。"王陽居官食祿,雖為鮮明,車馬衣服,亦能幾所,何足怪之。乃傅俗說,班固之論陋於是矣。
○宋均令虎渡江九江多虎,百姓苦之。前將募民捕取,武吏以除賦課,郡境界皆設陷井。後太守宋均到,乃移記屬縣曰:"夫虎豹在山,黿鼉在淵,物性之所托。故江、淮之間有猛獸,猶江北之有雞豚。令數為民害者,咎在貪殘,居職使然。而反逐捕,非政之本也。"壞檻井,勿複課錄,退貪殘,進忠良。後虎悉東渡江,不為民害。
謹接《尚書》:"武王戎車三百兩,虎賁三千人,擒紂於牧野。"言猛怒如虎之奔赴也。《詩》美南仲"闞如哮虎"。《易》稱:"大人虎變,其文炳;君子豹變,其文蔚。"《傳》曰:"山有猛虎,草木茂長。"故天之所生,備物致用,非以傷人也。然時為害者,乃其政使然也。今均思求其政,舉清黜濁,神明報應,宜不為災。江渡七裏,上下隨流,近有二十餘。虎山棲穴處,毛鬣豈能犯陽侯、淩濤瀨而橫厲哉!俚語:"狐欲渡河,無奈尾何。"舟人楫棹,猶尚畏怖,不敢迎上與之周旋。雲悉東渡,誰指見者?堯、舜欽明在上,稷、契允懿於下。當此時也。寧複有虎耶?若昀登據三事,德被四海,虎豈可抱負相隨,乃至鬼方絕域之地乎!
彭城相袁元服俗說元服父字伯楚,為光祿勳,於服中生此子。時年長矣,不孝莫大於無後,故收舉之。君子不隱其過,因以"服"為字。
謹按元服名賀,汝南人也。祖父名原,為侍中。安帝始加元服,百官會賀,臨嚴垂出而孫適生。喜其嘉會,因名曰賀,字元服。原父安為司徒,忠蹇匪躬,盡誠事國,啟發和帝,誅討竇氏。中興以來,最為名宰,原有堂構之稱,矜於法度。伯楚名彭,清擬夷、叔,政則冉、季,曆典三郡,致位上列。賀早失母,不複繼室,雲"曾子失妻而不娶,曰吾不及尹吉甫,子不如伯奇。以吉甫之賢,伯奇之孝,尚有放逐之敗,我何人哉!"及臨病困,敕使留葬,侍衛先公。"慎無迎取汝母喪柩,如亡者有知,往來不難;如其無知,隻為煩耳。虞舜葬於蒼梧,二妃不從,經典明文,勿違吾誌。"清高舉動,皆此類也。何其在服中生子而名之賀者乎!雖至愚人,猶不雲耳。
予為蕭令,周旋謁辭故司空宣伯應,賢相把臂言:"易稱:"天地大德曰生。"今俗間多有禁忌,生三子者,五月生者,以為妨害父母,服中子犯禮傷孝,莫肯收舉。袁元服功德爵位,子孫巍巍,仁君所見。越王勾踐民生三子與乳母,孟嚐君對其父:"若不受命於天,何不高戶,誰能及者。"夫學問貴能行,君體博雅,政宜有異乎!"答曰:"齊、楚之事,敬聞命矣。至於元服,其事如此。明公既為鄉裏,超然遠覽,何為過聆晉語,簡在心事乎!"於是欣然悅服,續以大言:"苟有過,人必知之,我能勝仲尼哉!"元服子夏甫,前後徵命,終不降誌,亞作者之遺風矣。正甫亦有重名,今見沛相。載德五世而被斯言之玷,恐多有宣公之論,故備記其終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