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從哪一天開始,我喜歡上了天空,我習慣揚起頭看著白雲從我頭頂飄過,偶爾掠過一隻飛鳥,一眨眼,就消失在雲端,不留痕跡。有人說,45度角仰望天空,是為了不讓眼淚掉下來,所以,每當我看著天空的時候,我就不再說話,我怕一開口,那些用眼睛無法表達的情緒就會從嘴裏泄露出來。

小時候的我走路總是低著頭,我很少有時間會停留在某一個地方,然後駐足抬頭看我頭頂的那一片天空,多數時間,我都是低著頭匆匆從學校走到家,又或者從家走到學校,我甚少去關心我周圍的環境,那些人或那些事。我總是很忙,我在家與學校兩點之間疲於奔跑,我總是在趕時間,以至於當時路邊有很多美好的東西我都沒發現,春夏秋冬,四季輪回,我總是後知後覺,當我感覺到空氣開始變暖的時候,春天已經快結束了,當我嗅到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花香的時候,花兒已經開始凋謝。當炎熱彌漫在我的心頭時,一轉身,隻見滿天的落葉在風裏打著旋落到我的腳邊。我總是學不會去欣賞那些大自然賦予這個世界的美麗。以至於到現在,我還是分不清春天是從哪一天開始,秋天又是結束在哪一片落葉。

我同時又是個路癡,很多時候,我分不清東南西北,這個毛病直到今天也沒太大的改變,記得第一次和爸爸去上街的時候,街上人來人往,很多人,隻要一不小心就會走丟了,爸爸總是反複叮囑我,你走路的時時候要看著前麵,看著我走到哪就跟到哪,這樣就不會走丟了。我點點頭,答應好,可是後來,我還是把爸爸跟丟了,記得我當時很害怕,站在原地不敢動,周圍的人很多,我努力在人群中想分辨出爸爸的身影,直到爸爸發現我沒跟在他身後,他回頭來找到我。我永遠記得當爸爸在看到我,我也看到他時,他那一瞬間放鬆的神情,就像我原以為我心愛的魔方被我弄丟了,但是後來卻被我在角落裏找到時那種失而複得欣喜又唏噓的感覺,雖然後來免不了被責備了,但心裏卻始終暖暖的,我低著頭,咬著嘴唇才不讓自己因為高興而偷偷笑出來,但當時的我不知道,我低著頭的樣子在爸爸眼裏看來其實很是極其委屈的。後來爸爸不再讓我跟在他後麵,他把所有的東西都拎在一隻手上,空出另一隻手來牽著我,我記得當時他一邊走還一邊回頭跟我說話,以後走路一定要看著前麵,這樣才不會把自己弄丟,走路的時候還要學會看看周圍的環境,那樣才不會迷路。很多年後的今天,當我再想起這些畫麵的時候,我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如今我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麵對著許多陌生的臉,我突然失去了語言,一種沉重感排山倒海的向我壓來,使我如同墜入深藍色的海洋之中,無法呼吸,我發現我走了好遠的路,我從時光的深處一路走來,每一個腳印都是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現在的我,像一個任性走失的小孩站在回憶的路口,迷茫的看著周圍的一切,等著會不會再有那個人來牽著我的手帶我回家。

由於我總是低著頭走路,當有一天,當我抬起頭開始認真的想看看周圍的的風景時,我才發現,周圍的一切已經不再是我記憶中的樣子,多出的樓層,消失的草坪,記憶中湛藍的天空不知何時變成了灰色,一回頭,隻剩我自己還站在原地,過往的行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匆匆離去,表情或淡漠,或呆澀。我試圖在人群中分辨出曾經熟悉的身影,但我知道,我永遠都看不見了,於是我隻能看向天空,我對天空掠過的飛鳥說,飛鳥,究竟是你的寂寞比我多,還是我的憂傷比你多,今後的時光,你陪我吧,好不好?這樣你不寂寞,我也不憂傷了。飛鳥沒有為我停留,它在風中自由的滑翔,然後帶著我羨慕和期許的目光飛向天際。隻是當我想再看見它的時候,隻要我仰起頭,它總會在我的頭頂飛掠而過,於是我知道,我的憂傷飛鳥聽得懂。

還在上小學的時候,當別人盡情的揮霍著課間十分鍾的時候,我坐在教室裏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的某一處,開始思考著我的未來,請不要誤會,我想的未來並不是指將來長大了我要當科學家或者醫生老師之類的,在我看來,這些都是不用想的,那個時候,我想的是如果有一天,我老了,我還會記得什麼,那個時候,爸爸媽媽還會在我身邊嗎,我身邊的這些人,他們會跟著我一起變老嗎,我如果老了,會不會像奶奶一樣,佝僂著身體,臉上布滿了歲月留下的痕跡,隻記得爺爺和爸爸的名字,其它的都想不起來了,然後慢慢地死去,我甚至想到,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的靈魂還會存在嗎,我還能看見這個世界嗎,越想越覺得難過,甚至還為此掉下了眼淚,嗬嗬,那個時候的我真的是個愛哭的孩子,我總是莫名其妙的就哭了,經常一個人在深深的黑夜裏抱著雙臂卷縮在床上發呆,通常這個時候,我都是管不住我的眼淚的,它們是很很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