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知道,總編輯找她沒好事。
作為《每日早報》的社會新聞記者,她報道過許多轟動一時的社會新聞,這些
新聞成為報紙的賣點。街頭的報販子,常常以此誇大其詞叫賣,招徠讀者。眼瞅著報
社在日趨激烈的競爭中,穩穩地屹立在如林的都市報之中。杜鵑想不當報社的台柱子
都不成,便自然而然入了理萬機的法眼。理萬機是記者們對總編輯的戲稱。入了理萬
機法眼,往往凶多吉少。又多了雙眼睛盯著她,警惕著她別惹出事端,要是搞得報社
關門大吉,是鬧著玩的嗎?幾百號人喝西北風去?
今天一大早,理萬機粗粗看了她的長篇特寫。放下稿子,便拿起電話召見她。
理萬機一邊用手指敲打著杜鵑的稿子,一邊盯著她的眼睛,緩慢地,一字一字說:
“你有什麼證據,說大都酒店存在著一個地下賭場?”
杜鵑低聲說:“我有線報。”
理萬機哼了一聲:“線報?能告訴我,線報有什麼證據嗎?”
杜鵑底氣明顯不足:“線人沒說。所以我才去暗訪。”
理萬機不以為然:“這就是你的暗訪?在人家酒店東遊西逛,道聽途說,還私自
闖入人家辦公區?更低級的是還在酒店咖啡間搭訕陌生男人,差點讓那男人把你當成
了雞,帶去客房。要不是記者證幫了你,還不定鬧出多大笑話,收不了場呢。”
杜鵑嘟囔著說:“那男人就是個賭徒,誰知還身兼嫖客。”
理萬機把稿子扔給杜鵑說:“賭徒也好,嫖客也罷,我們不是警察,是記者。我
看你是福爾摩斯、克裏斯蒂看多了。盡管你報道過許多社會新聞引人關注,但不能聽
風就是雨。新聞是什麼?不光有時效性,還要有真實性,是真實發生了的事實。不是
你的推測、想象,也不是大概、可能、差不多。再說,大都酒店是個外資獨資企業,
關係到國家的許多政策,負麵報道要慎之又慎。今後再有這樣的線索,要經我同意,
你才能采訪。”
杜鵑嘀咕著:“您說的慎之又慎,就是給我這稿子斃了?”
總編理萬機反問:“你還想怎麼樣?這稿子沒有修改的價值。斃了就斃了。”
杜鵑疑問:“那這線索?我怎麼聽著像不了了之?”
理萬機和藹地笑笑:“你聽著像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好好想想我跟你說
的話。至於那個線索,有些時候,退一步,是為了進兩步。”
初春午後的陽光,暖暖地照耀著大都酒店那高大的銀灰色的玻璃幕牆,於是那
玻璃幕牆金碧輝煌起來,且把那金色的暖暖的陽光反射到對麵的樓宇上,反射到街道
兩旁的紫穗槐樹冠上,反射到途經此處的每個行人的臉上。樹欣欣向榮,人也暖洋
洋的。
一輛出租車停在這座三十層的酒店門前。一個一張娃娃臉,胖乎乎,頂多
十八九歲的門童笑臉相迎。他躬身為客人拉開車門。一個一身牛仔裝的中年男人從車
上下來。男人並沒有打算馬上就進酒店,他把一隻很精致的棕色皮箱放在腳邊,然後
從衣兜裏摸出一盒萬寶路,抽出一支點燃,看似悠閑地吐了個煙圈,眼睛卻迅速地前
後左右掃視了一下。直到那支煙吸完,才吐出吸剩下的煙頭,用鞋底蹍碎,拎著那隻
皮箱進了旋轉門。
幾乎與此同時,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進酒店的地上停車場。車上坐著一個年
輕人,戴著耳麥,目送著走進旋轉門的男人說:“目標已經進了大都酒店。”
大都酒店宴會廳裏,服務員忙著擺台,餐碟碗筷、酒杯茶杯、餐巾紙巾在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