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石國英是契丹人,雖對阿塔海說的別傷了蒙古將軍的心很不以為然,卻知道目前局勢緊迫,應該全軍用命,不可先鬧了內訌,起身阻止阿塔海不依不撓的報怨,又向伯顏稟道:“請丞相平靜,於末將想來,呂將軍言之有理,確應先明軍紀樹軍威,以利大軍再戰。但勝敗乃兵家常事,此際又逢大敗後的非常時期,絕不可兵馬未動自斬大將。丞相當可使阿塔海等等敗兵之將戴罪立功。”
四萬戶總管奧魯赤也站了出來,粗壯的身子猶如鐵塔一般屹立當處,雙頰股股抽搐,似乎生氣得很,抱拳向伯顏行禮,洪鍾般的聲音響徹這座帳蓬,“大人,兵馬未動便失大將,此為不祥之兆。又如石國英所說,勝敗兵家常事,怎可以一仗之勝負便斬殺帳下大將,難不成呂將軍還嫌大軍不夠亂?至於阿塔海挑起事端,末將想,呂大將軍統兵多年,絕不會介意區區小事。”掉頭看著呂文煥,臉頰肌肉跳得更厲害,偏問道:“呂將軍,你說是麼?”
呂文煥剛坐下去,得他問話,卻不正麵回答,隻說:“呂某就事論事。”
四下散開坐著的將領們立刻交頭接耳,多有指責呂文煥無禮的,張弘範等漢將又在一側為之辯護。
奧魯赤眼裏升著惱怒的火花,像被野獸撕咬一般要暴怒起來,恨恨盯著呂文煥。想要發怒吧,這呂文煥卻是大將之材,單憑襄樊二城,便將十幾萬元軍擋在長江以北達四年之久。伯顏接任統帥後,他又為元軍作出過偌多貢獻,是伯顏極為借重的將軍。終於忍下氣,黑臉坐回木凳,絕不再看呂文煥一眼。
伯顏不動聲色看著這一切,當然明白將軍們的不合,從鼻腔裏發起細微的冷笑,眉睫棱起,顯現一絲霸道,胳膊交叉抱在胸前,不慌不忙說道:“本該按呂將軍所說,嚴懲阿塔海,但奧魯赤說得也在理,便放阿塔海一馬,責其三十軍棍,讓他知道犯禁的後果。”自有親兵過來拖了阿塔海帳外受責。
伯顏掃一眼平靜下去的部曲,悄悄歎息一聲:暫且抹抹稀泥吧,大敗之下不容內部紛爭了。便提也不提剛才發生的事,接著往下說去:“進入正題,大夥兒議議呂將軍的建議,看看能不能繼續發動強攻。”
話音剛落,元將蘇都爾岱便說道:“兩萬宋軍於前日進入平江,左翼之昆山又紮下一萬人,兩城相互支援,已抵抗大軍半年有餘。如今想在短時間內打下平江,再向南而下,隻怕難得很。”
董文炳抬起頭,忍住斷腿疼痛,也說道:“李庭芝不遣餘力攻打真州,韓郅稍有不慎既有可能丟掉惟一與北麵相聯的交通。再者,徐子清兵強馬壯,兼得火器極為強大,此時取了鎮江,東麵再無人防他,西麵也僅有阿術之殘兵敗將。他便能騰出手,協助李庭芝攻克真州。到那時,二十萬人盡陷江南,無路可退,李庭芝與徐子清合兵由北攻打,南麵又有臨安大軍,兩頭受夾,隻怕落個難了之局。”
奧魯赤等人連聲附和,皆認為不可執意南下,必先鞏固後防,掃清障礙,留下一條後勤補給線路,方為萬全之策。
兩浙大都督範文虎不屑地哧地一笑,望望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的各位大將,掉頭向伯顏拱拱手,說道:“先論大皇帝務必攻臨安的旨意,觀諸位持退縮之議,其前提是擔心不能快速解決當麵之敵,陷入苦戰泥潭,再受李庭芝與徐子清來自後背的合圍。範某卻不這樣想,以為平江即日可克,而後驃騎南下,再無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