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末夏初,天朗氣清晴空萬裏,天氣乍暖還寒。天地間微風輕涼,拂在臉上一如情人在耳旁吐氣如蘭,又如纖纖十指滑過胸膛。這樣好的日子若是躺在柔和的陽光下,手裏再有一杯冰涼的酸梅湯,那妙處,爽快委實有如神仙。
正午,距離揚州三十裏管道上的楚雄卻是無法領略這種滋味,他非但難以感覺舒爽反而十分難受,任誰在炎炎烈日下都不會開心。隻因他正在押送七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他作為中原第一鏢“雄霸鏢局”的總鏢頭本不該受這種罪,但客人卻給了十萬兩的酬銀,隻有一個條件就是要楚雄親自出動。十萬兩並不是一個小數目,是誰都不會拒絕,楚雄自然也沒有拒絕。
現在是一天中陽光最毒辣的時候,楚雄雖是輕裝長衫亦難以忍受汗流浹背渾身發熱的滋味,況且他前兩天才過的生日,算來已是五十四歲了。他三十二歲成名身經大小百餘戰,雖也嚐過敗績,但是憑借深厚的內功與悍不畏死的韌性,他的那把厚背開山刀不知染過多少意欲奪鏢和挑戰的江湖好漢,最終將“雄霸鏢局”一躍成為中原第一大鏢局,而他自己也被人稱為“不死之雄”。
四個趟子手當先開道,手舉藍色的繡龍鏢旗,二十多個鏢師身著勁裝腰佩長刀押著三輛鏢車,他們臉色看起來就像是死了老婆一樣,灰頭土臉神情萎縮。現在他們最大的希望不是回家抱老婆,而是能有一處歇息解渴之地。但是他們不但沒有找到歇息之地,甚至是沒有發現一片樹林來避暑。
人已是又累又渴,無精打采,馬亦是如此。盡管如此他們依舊沒有停下來,此時若是停下隻怕再也沒有足夠的精力站起身來。就這樣行走了大半個時辰,楚雄縱馬翹首望去,隻見前麵依稀有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這對累極的人有如沙漠裏看到了綠洲,無疑是中巨大的誘惑。現在眾人都已看到,楚雄大聲喝道,大家加把勁,再走一段就可以休息了。
車馬臨近,竟然是一片密林。管道的兩旁俱是高大濃密的樹木,將炙熱的陽光悉數遮住,眾人一陣歡呼把馬韁係住車輛停好,丟下兵刃和旗幟,脫掉上衣上身赤裸的躺在地上,就連楚雄亦不例外。趟子手拿出酒袋將酒分給眾人,酒雖已是溫熱,但諸人卻是心滿意足。楚雄一口酒下肚,伴著微風隻覺得世上再沒有比這更愜意的事了。他們已經趕了兩天的路,此時甚是勞累,有的鏢師眯著眼睛,有的用衣襟扇著風,有的甚至打起了胡嚕。楚雄見此,環視四周,仔細的察看傾聽,但是風聲嘩嘩鳥語啁啾並無任何異處。身攜重寶,他雖是名聲響亮但也惟恐出了差錯,謹慎異常。
楚雄解下厚背刀,拿著一囊酒袋靠在樹上獨自的飲用。他喝的雖慢,酒意已是湧上心間,在喝下第九口的時候,他的臉色緋紅眼睛迷離,看上去似已醉了。此時涼風撲麵,林中的鳥乍然起飛像是受到了驚嚇。楚雄憑借二十多年的經驗,縱身而起隻聽到“噠噠噠”然後便是健馬長嘶,數騎已經從前方的沙塵中快馬衝出。
楚雄穿上衣衫手提大刀,叫到,趕緊起來進入禦敵狀態。眾人看上去雖是衣裳不整困苦不堪,但不愧是“不死之雄”十幾年帶出來的高手,聽到聲音都已是迅速的整理好衣服兵器,蓄勢待發。疾馳而來共是三騎,馬身赤紅精力不絕顯然十分神駿,馬上之人都是黑衣蒙麵身攜長劍。他們仿佛有要事在身,對楚雄一行看到未看便疾奔而去。
蹄聲漸漸遠去,林中又歸入平靜。但是這樣一鬧眾人已經沒有了休息的打算,心裏都暗暗的責怪總鏢頭小題大做,嘴上卻是隻字不提。於是裝載車輛配馬前行,很快,眾人再次無法忍耐酷熱,卻也是無可奈何隻有硬著頭皮前進。大約才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再次聽到了“駕駕駕”的聲音從後麵傳來,諸人都回頭看了一眼依稀是剛才的三騎,都沒有放在心上自顧自的走著,就連楚雄也不疑有他,催促各人快點。
三騎剛才來的雖快,但是折回的速度卻是更快,轉眼間便到了楚雄一行人的身後,三人看到眾人毫不設防俱是暗笑,馬速依舊未停,雙手卻都使出“天女散花”的暗器手法,漫天暗器紛紛襲向各人的周身死穴。眾人卻是恍然未覺,等到覺察到已是一命嗚呼。其實這一則是楚雄等人放鬆了警惕,二則是這三人在背後施手,無法防備。
一行三十人除了楚雄憑借武功高強聽覺敏銳躲過了暗器,其餘都是被一擊致命毫無反抗。然而他自己亦是左手臂上身中一枚透骨針,雖未傷及要害但也深可入骨疼痛不已。這三人一掠下馬,橫身擋在楚雄的前麵,大笑不止。楚雄看到和自己出生入死十幾年的兄弟在頃刻間死於非命,心如滴血目恣欲裂須發皆張。雙手青筋暴起,右手提著厚背刀,怒目圓睜道,老夫與各位有何怨仇,為什麼要對我“雄霸鏢局”下此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