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休混在人群之中,被撞的東倒西歪。手裏用來乞討的陶碗險些拿將不住,直到遠處整齊的“踏踏踏”的馬蹄與腳步混雜的聲音及近時,人群才漸漸平靜。她望著為首的人,那人想必就是百姓們期盼已久的太子。
太子騎在鐵甲戰馬上,氣宇軒昂,威風凜凜。他身材高大魁梧,眉如刀鋒,目似閃電,身後暗紅色的披風颯颯作響。他目不斜視,不怒自威,好一副皇帝繼承人的做派。
百姓們下意識的跪地朝拜,一個個崇拜的跟見了觀音菩薩似的。林休是邊陲小城的鄉下人,從沒見過這陣仗,一時間竟被太子的隊列驚得愣了神,直到發現四周隻有她一個人突兀的站著時,才趕緊知趣的俯下身去。
可她俯下身的時候已經晚了,從太子儀仗陣營中走出兩名士兵,二話不說,將她從地上架起來就走。
“兩位大哥這是幹什麼?”林休不解的左右問,心裏犯嘀咕:不是因為我跪的晚了就要受罰吧?
她一邊掙紮,一邊求饒:“大哥我錯了,饒了我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再見到太子爺我保證第一個跪下。”
兩個士兵均不苟言笑,其中一個心地還算善良,對她說了句話:“老實點,太子爺找你問話。”
“太子爺找我問話?”她心中一愣:那可是人中之龍啊,他要見我?見我一個乞丐幹什麼?她下意識的捋了捋頭發,將所有戲本子裏“灰姑娘”型的女主角都預測了一遍,心裏犯桃花。難道太子慧眼識珠,能從我邋遢的外邊下,看出我的花容月貌?
這麼想著,林休不再掙紮,反而加快了腳步,她想盡快見到氣吞山河,如此有男人味的太子殿下。
林休如此“開竅”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她很餓,非常非常餓,即便日後不能顯貴,當下吃頓飽飯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林休不是天生的乞丐,她和母親生活在北齊與朱國交界的一處村莊裏,三年前朱國向北齊進犯,舉兵三十萬,僅三月功夫,便攻破邊境,直達北齊腹地。北齊硝煙四起,母親為了救她被朱國兵殺了,僥幸活下來的人向都城汴京求活路。
從邊境出發的時候,林休同行的有幾千人,到達汴京的時候僅剩下幾十個,餓死的,被朱國兵殺死的,病死的,被同行的人活活吃掉的,怎麼樣的都有,一路餓殍遍野,死屍無數。朱國凶殘無比,不知道和北齊有多大的仇恨,見到北齊人便殺,不管是官兵還是難民。她碰到過幾次交戰,幾次險象環生,實在沒吃的的時候,甚至去戰場上撿過死屍,吃燒焦的人肉,沒辦法,都是為了活著。
到達汴京之前,也路過幾座可以安身的大城市,本來想找份工做的,可人家一看林休是個女的,都避之門外。唯一要的就是那些娼妓館子。忽然想起一句詩句“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花”,雖然北齊不至於亡國,但朱國都攻破半個北齊江山了,這些館子還有心思飲酒作樂,也真是心寬體胖。
從邊境逃到汴京整整用了八個月的時間。等林休到達這裏的時候,聽其他的乞丐說,三個月前太子率兵親征,孤身潛入敵軍內部,斬殺禦駕親征的皇帝,朱國大亂。太子本身負重傷,卻仍堅持作戰,一舉將朱國軍隊打出北齊版圖。
邊關大捷的消息迅速傳遍全國,太子的威望更是如浪花般層層疊起。汴京的百姓都等著太子凱旋,為其朝拜慶賀,可惜當時太子傷勢太重,修養了好些日子才啟程回都城。
林休到了汴京後發現,汴京的繁榮簡直超出了她的認知,繁花似錦、華燈璀璨、軟紅香土、八街九陌、花天錦地,那一雙眼睛明顯不夠用了。
汴京城外有一條穿城的河流,汴京的人稱其為汴水。這灣汴水是母親夢裏喊了很多次的地方,林休從懷間拿出一條手帕,上麵繪製的圖案與眼前的汴水一模一樣,手帕上還附了首詞。
長相思·汴水流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頭。吳山點點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母親說她的名字林休就是出自此詩。小的時候林休不懂,長大了才漸漸明白這首詞的意思,母親所望歸人應該就是聽說過卻沒見過的父親吧。
母親臨死之前將這塊手帕交給自己,並沒有說些讓自己尋父親的話,隻說:留個念想,好好活著。
林休被帶到一座宅子裏,宅子氣勢恢宏,美輪美奐,想必是太子府無疑。太子回皇宮受賞,她一等就是三天。太子府裏的人對她畢恭畢敬,好吃好住的伺候著,好像她是太子妃一樣。錦衣玉食、華服玉佩,一步登天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