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這樣,那問題就肯定是出在那批葡萄上麵,可能所謂的有害激素也是在葡萄上,那幕後黑手是……付斯言?
不對,明明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覃月末做的,為什麼單單這件事又扯上付斯言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一旁的王經理見狀,微微一歎:“大小姐,你也不要太自責,我能看得出來你的努力。況且你剛剛才接手公司,有些地方出了漏洞也是正常的。”
我明白他是在安慰我,心裏對他的愧疚就又多了一分。我轉頭滿臉抱歉地看著他,低聲道:“王經理,對不起,你這麼幫我,這麼盡心盡力地為 QG著想,我卻懷疑你。”
他笑著搖了搖頭:“也怪我,因為你說的公關對策關乎 QG的未來,我想了一上午,還是不放心,可之前問你你又什麼都不肯說,所以才想趁著午餐時間偷偷去看看,結果卻讓你誤會了……”
說到這裏,他轉頭看向監視器,看著還在我辦公室裏的唐糖,說:“那她怎麼辦?不然我替你出麵收拾她?”其實之前我的懷疑對象一直都是王經理,所以對付他我想得也很簡單,覺得隻要當著警察的麵讓他招供,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而那時我所懷疑的幕後黑手,也隻是覃月末。可現在不同了,現在內奸突然變成了唐糖,這個我一直信任的身邊人,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我倒也不是狠不下心來,隻是……如果內奸是她,那麼她身後的那個人,不就變得不確定了嗎?
那人到底是覃月末還是付斯言?如果是付斯言的話,他為什麼要害自己最大的合作對象?但如果是覃月末的話,她又是怎麼在那批葡萄上動的手腳呢?
我又盯著監視器想了一陣,最後搖了搖頭。“先不要驚動她,咱們放長線釣大魚。”我的眼神微微轉冷,“我一定要看看她背後的推手到底是誰!”
當晚,我和小張一路尾隨著唐糖回了家。
因為不想目標太多而暴露,所以周堯的那些警員同事我都沒有讓他們過來。不過他們也不可能就此放心,又從警局弄了兩套監聽和跟蹤設備,分別塞到了我和小張的耳朵裏,以便我們出現意外後,他們能及時出現,但讓人意外的是,唐糖在回了家後,就一直沒再出來過。而一整個晚上,她家的燈也沒打開過。
我向上望著她家陽台,窗戶一片漆黑,像是一張無形的大網,讓人看著莫名就覺得有些懼意。
夜風陣陣襲過,我倒吸一口冷氣,總覺得心頭有些不祥的預感。後來等到天亮,唐糖也沒有如我們所願那般出門去找誰。不僅如此,甚至到了上班時間,她也沒出來。心頭的那股不祥感越發濃烈,我咬了咬唇,思考半晌後,拽了拽小張:“走,咱們上去看看。”然後無論我們怎麼敲門,裏麵也沒有任何回應。小張疑惑得很,轉頭問我:“不會是我們眼花了吧?難道她出去了,咱們沒發現?”“不可能。 ”我一口否定,“我敢保證,除非她能在眨眼之間就離開,不然我肯定會發現的。”“那如果她還在家的話,怎麼不給咱們……”小張說到這裏,突然頓了一下,微張著嘴看向我:“難道……”他話裏的意思也正是我現在所想,我脊背發涼,心沉了幾分,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我突然想到,唐糖之前似乎對我說過,她家的備用鑰匙被她藏在門口的防滑墊下麵……
我連忙彎腰將防滑墊翻開,果然有一把銀晃晃的鑰匙躺在那裏。我將其撿了起來,手開始不受控製地哆嗦。我很努力地想將鑰匙插進鎖孔,可就是辦不到。
小張一把奪過我的鑰匙,深吸一口氣,說:“我來吧。”聽著門鎖被打開傳來的那聲“吧嗒”時,我的心忽地一沉。即使有了心理準備,也想過最壞的結果,可當門被推開,看見屋內的畫麵後,我還是驚得差點暈過去。
正對著大門的客廳地板上,唐糖正毫無生氣地躺在那裏。她身下滿是幹涸的血跡,一大片鮮紅,與白色的地板形成鮮明的對比。她身上還套著昨天的裙裝,雙手捂著腹部的刀,整個身子都蜷曲著,似乎在死之前很痛苦地掙紮過。
有零星的血噴到她的臉上、脖子上,甚至眼角處,配著她那雙連死了都一直瞪大的雙眼,不由得讓人觸目驚心。小張在一旁已經誇張地尖叫出聲,周圍的氣氛一時間被他弄得恐怖到了極點。
但奇怪的是,開門前一直縈繞在我心頭的懼意,卻在見到唐糖屍體的一刹那,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隻有深深的無力感與難過。畢竟這個女生曾是我當成朋友的人,就算她有再多的過錯,我也沒想過她會這麼死去。
我越想越覺得眼前有些模糊,後來甚至雙腿發軟,身子不停地向後傾斜。
眼見著我要倒地時,突然有人從後麵抱住了我。
那個懷抱帶著我熟悉的清冽和溫熱,我心頭一緊,強撐著力氣回了頭,結果看見了……周堯!
其實與他也僅僅一天一夜沒見而已,可不知為何,此刻看著他,我突然有種滄海桑田的感覺。
他似乎過來得很匆忙,整個人看上去風塵仆仆的,身上的西裝換成了深咖啡色的風衣,裏麵則套了一件簡單的白色毛衣。他托著我的腰,英挺白皙的臉頰上是複雜的神色,漆黑的眸底隱隱閃過一絲心疼。
四目相對後,我再也忍不住,轉身抱住他,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他的氣息。
我心情沉重地說道:“我沒想過結果會是這樣,如果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我會如何呢?會放過唐糖不再追查?放任周堯在警局?或是等著 QG再次陷入未知的危機之中?
不可能,就算是知道唐糖的這種命運,我似乎也不可能放棄什麼。畢竟與她相比,我更在意、更想保護的,是他。周堯沉默著,一反常態沒有開口安慰我,隻是伸手輕輕撫摸我的頭發。但即便這樣,他溫熱的掌心也像帶著力量一般,透過根根發絲,一點一點傳遞到我心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整個人的狀態終於好了一點,於是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這會兒已經被周堯擁著坐到了一旁的樓梯處。而唐糖的家門口這會兒擠滿了圍觀的人,警戒線以內,則有幾位警員在認真地勘查現場。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心底的沉重緩解幾分。我抬頭看向周堯,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到這裏來?”怎麼說他現在也是紅酒事件的疑犯,還被警方監控著,怎麼會突然恢複自由來找我呢?
他四下看了看,然後沉聲說:“這裏說話不方便,走,我帶你回家。 ”
周堯一路開著車將我帶回了公寓。進門後,他先將外套脫下,也沒再管我,轉身直接去了廚房。我正疑惑呢,他突然從廚房端了杯牛奶出來,伸手摟著我的腰,直接將我帶去了臥室。
“不是有事要說嗎?幹嗎來臥室?”而且看他端著牛奶的樣子,就跟每晚像是要讓我好好睡覺一樣。結果正如我所想,他將牛奶放在床頭,扳過我的身子,一把將我推到床上。
“牛奶喝了,再好好睡一覺。其他的,等你起床後我會全部跟你說清楚。 ”他將牛奶遞到我麵前,聲音低沉,卻莫名帶著一種讓我心安的力量。我也出奇地沒想反駁他,按著他說的一步步做了,末了被他摟在懷裏,閉上雙眼。
但讓人遺憾的是,無論我怎樣努力想忘記,唐糖躺在血泊中的身影,以及這些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像無聲電影一樣,一幕幕地從我的腦海裏閃過。
我實在挺不下去了,緩緩睜開眼,放棄了掙紮,對周堯說:“不行,我睡不著,怎麼努力都睡不著。”周堯在我頭頂的呼吸一滯,末了,他微微歎了口氣,聲音低沉,語氣中似乎還帶著一點點歉意。
“圓圓,對不起。”
我不解地抬頭,問:“對不起?對不起什麼?”
他目光深沉地看著我,神態平靜地沉默了一陣,說:“所有的事情,其實都是我將計就計策劃出來的。”
接下來周堯講了很多讓我不敢相信的事情——
他說其實他一早就懷疑我身邊有內奸,不過因為她還沒有行動,所以他一直不敢確定。後來在空頭買家的事件出現以後,他便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而且隱約覺得之前在國外進購的那批原料葡萄有問題。他沉默地看著一切發展,後來又按著敵人給出的意思,讓我將紅酒運到了周氏。他拿到紅酒的當天,就找人做了檢測,果然不出他所料,這批酒都是有問題的!
聽到這裏,我驚得不由得瞪大雙眼,看向他,問:“你既然都知道紅酒是有問題的,為什麼還給客人喝呢?這不是自毀招牌嗎?”
他捏了捏我的鼻尖,聲音中帶了些許無奈:“你當我傻嗎?我隻是找人演了一場戲,假裝有客人喝了紅酒後身體不適,然後對方知道後,就如我所料地匿名舉報了。”
而當時周堯已經和警局通過氣,說了這件事的原委,警局的隊員們又曾是他最親密的同事,更是無條件地相信他、幫助他。
於是,一出“周氏總裁被捕”的戲碼就這麼上演了。
我握拳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微怒道:“既然是演戲,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這樣我能有個防備,也不用那麼為你擔心啊!你知不知道,我……”
他抓住我的手,深深一吻,截住我要說的話:“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錯。但我這麼做也是有原因的,你被人監視著不說,手機也被人裝了監聽器,況且你性格又太直,如果早知道估計就會露餡。等我進了警局,對方就會鬆懈不少,而且我還暗示了你那位孟學長,有他幫忙,我想你肯定也會知道內奸的事。到時咱們裏應外合,事情肯定會更好地解決的。”
我撇著嘴瞪他:“那我如果被你的事打擊得一蹶不振呢?如果不繼續追查呢?放任一切發生呢?”
他不知哪來的自信,嘴角一揚,淡淡地笑了一下:“你不會。我周堯從來都不是個怕艱難險阻的人,所以我的女人肯定也不是。”說完,他含著笑意的眼睛沉沉地看著我,散漫中帶著篤定。
我又捶他一下,輕笑道:“熊樣兒!”
片刻後,我又想到了唐糖,那種沉痛的心情再次席卷而來。
我往周堯懷裏湊了湊,小聲說:“你說,唐糖算不算咱們間接害死的啊?”
他垂了垂眼睛,再開口時,語氣比剛剛又沉重了許多:“如果要算也算是被我害死的。可是圓圓,每個人的選擇都是自由的,她從一開始就選擇了一條錯誤的道路,這不是咱們的錯。”
其實周堯說的話我都明白,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可能現在被逼上絕路的就是我們了。
有選擇,就會有犧牲。
我微微一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想了想,又問:“那你知道幕後推手是誰了嗎?”
周堯的目光轉冷,眼裏閃過一絲狠戾:“是付斯言。不過覃月末也有參與其中。”
我很吃驚,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這兩個原本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怎麼會突然扯上關係?還有……
“那……殺唐糖的也是他們嗎?”
他的目光變得深沉:“這個我還不能確定,剛剛聽現場的警員說,凶手很謹慎,一點直接性的證據也沒留下。就連昨晚整個小區的電閘也被凶手拉斷了,監控攝像全部沒有記錄……”
“可我昨天根本就沒見付斯言來過啊……”
“你認為他會親自己動手?一個不熟悉的人進入小區,你會注意嗎?肯定以為是小區居民啊。而唐糖家在三樓,並且南北通透,前後都帶窗子,凶手從正麵進去,再從後麵跳窗逃了也說不定。”
我沉吟片刻,又問:“你說……他們為什麼要殺唐糖?就是因為她暴露了?”
“可能她的身份不隻是內奸這麼簡單吧。你想想,偌大的 QG,那麼多箱有問題的葡萄原料運進來,如果沒有點別的內幕,不可能一點也不被察覺吧。而且當初有員工想向你彙報,她都給壓了下來,就說明她的手段也是極佳的。我想她一定握有幕後凶手別的什麼把柄,他們是怕暴露,所以才不得不下了殺手。”
“可殺人是重罪啊!他們怎麼敢這麼做?!”
周堯冷冷地哼笑一聲,嘴邊全是嘲諷:“他們都敢拿有問題的酒去禍害大眾,顯然就沒把人命放在眼裏。相比之下,解決掉一個人,又算得了什麼呢?”
我還想再問些什麼,但周堯的電話突然響了。
他接起電話片刻後,臉上一陣驚喜,說:“真的嗎?”
得到那邊肯定的回答時,他又連忙道謝。
接著,他攬過我的肩膀,眉目間滿是喜悅地對我說:“圓圓,你奶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