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我站起身來,稍微平複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冷靜下來後我突然開始有些擔心:我的這個發現成立嗎?東側壁的紋飾真的如我觀察的這樣與眾不同嗎?會不會是照片角度的問題或者是拍攝光線的問題呢?——想證實這種猜想,最好的辦法就是再去一趟博物館。

我趕在博物館下班前衝了進去,然後仔細地盯著實物的東側壁看了起來。沒錯,東側壁的紋飾明顯比其他地方的要厚,而且對比之後會發現,這些紋飾的確有鑄接的痕跡。猜想被證實!

那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查清楚這些紋飾下麵隱藏的到底是什麼。可一想到這兒我就絕望了,因為我發現這是不可能的——想知道紋飾下麵的東西,就得把司母戊鼎取出來,把上麵的紋飾去掉。

這怎麼可能!

此時的大廳就剩下我一個觀眾了,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員不停地看著表,毫無疑問,隻要一到閉館時間,他就會上來轟走我。我看看鼎,又看看他,腦中幻想出了一個場景:

我走上前,對他說,請把鼎拿出來,把東側壁上的紋飾撬掉,我要揭開一個千古的謎團。

第二天,家人必將會從這些地方接走我:公安局、精神病院,或者停屍房。

畫麵閃過,我不禁笑了起來。工作人員發現了我的笑,迅速露出了恐懼的神情——偌大的展廳,空曠陰森,一個盯著司母戊鼎一個多小時的人突然衝我笑了一下——一想到工作人員的心理反應,我頓時產生一種惡作劇後的快感。

離開博物館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一想到一整天隻吃了幾口盒飯,我的肚子立馬叫了起來,於是我開始沿著馬路搜尋自己消費得起的飯館。

我邊找飯館邊想,接下來我該做點什麼。我雖然發現了司母戊鼎鼎耳和東側壁的問題,可完全不知道如何推進。真該死,這個WU415既然在引導我發現什麼,可為什麼隻給這麼一點點信息呢?照片和符號的先後出現到底有什麼關係呢?

不知不覺中,我發現了路邊的一家小飯館。飯館裏隻有一桌客人,看上去已經喝得有點高了,在那兒罵罵咧咧不知說著什麼。我進去點了吃的,本想一邊吃一邊繼續琢磨最近這些事情的關聯,可那桌人實在鬧得厲害,讓我無法靜下心來,於是我索性聽起了他們的談話。

這些人談話的內容沒有什麼新意,無非是借著酒勁罵罵眼下的世道,一會兒罵拆遷,一會兒罵油價,一會兒罵美國,一會兒又罵城管,好像全天下的事在他們眼中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服務員站在吧台後麵,認真地聽著他們談話,時不時插上那麼一兩嘴,表達一下自己對他們所罵事情的憤怒,顯示自己跟他們站在同一陣線。那幫酒客看到有人介入他們的話題,便愈發興奮起來,說話的聲音愈發大了起來。

我實在受不了他們說話時高亢的聲調,所以想趕緊吃完飯逃離這個地方。就在我準備結賬的時候,他們無意間的一個話題引起了我的興趣。他們不知什麼時候把話題從美國扯到了中國的醫療問題上,說什麼醫生多麼多麼壞,藥商多麼多麼黑,說什麼醫院都是買賣人命的地方,然後說到了昨晚跳樓自殺的那個司機。

我連忙豎起耳朵想從中聽出些新聞之外的東西,因為我知道,很多事情的真相往往是從坊間流傳出來的。可惜,他們僅僅談到了那個倒黴司機的死,僅僅罵他不是爺們兒、怎麼忍心扔下妻兒自殺之類的話,並沒有說出任何與新聞不一樣的東西來。雖然沒有獲取意外之喜,可這個話題卻如重錘般狠狠地砸向了我的心裏。

無論麵包車司機是自殺還是謀殺,我都覺得自己有愧於他。如果是自殺,那導火索是那場車禍,雖然車禍是意外,可畢竟我是當事人;如果是他殺,那更與我有關。所以,我不能像路人那樣對他的死無動於衷。

我清楚地記得,在醫院雇主是如何當眾痛罵他的;也清楚地記得,當妻子趴在他腿上泣不成聲時他眼中透出的絕望。無論如何,我不能對這個曾與我擦肩而過的生命不理不睬。也許,我應該為他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