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3 / 3)

大家這才大徹大悟似的明白:“這些年,你拚命保護椅子,原來是保護椅子底下的寶貝嗬!”能逃過三番五次的抄家、搜查,“造反派”的折騰,還真是虧了這把太師椅的沉重、過時和破舊,否則早就和它主人一樣,在劫難逃了。

“原來你的‘啊!朋友’偷偷裝在這破椅子的下麵,我試試,看我能說出一些什麼真情實意來?”我們的青年空靈派作家,一屁股坐了下來。

喬老爺雖是不起眼的水產門市部主任,成天和臭魚爛蝦打交道,但並不妨礙他對文化藝術廣泛涉獵的雅趣,他說:“得啦!小雙,你寫的作品,追求空、虛、淡、遠,本來缺乏實實在在的東西。你不是強其所難嗎?‘啊!朋友’能讓你講出個屁——”

喬老爺話未落音,隻見小雙也是蹬地從椅子上跳下,捂著肚子,直奔廁所而去。果然說中了,他腹部被“啊!朋友”的神奇作用所驅使,真的大腸蠕動,泄出一股氣來。小雙驚歎地由廁所走回,不可置信地瞪著這把魔椅:“太可怕了!”

阿輝從椅子底下,摸出一支大型圓珠筆來,頗有點象警棍那種格式:“你們誰有興趣試試,這也是‘啊!朋友’的附件,‘文革’產品。那時候,寫檢查,作交待,全憑它幫我蒙混過關。隻要在筆下犯了造反派的忌諱,碰了三結合幹部的屁股,不合工軍宣隊的口味,有可能被抓住辮子,帶來不好後果的詞句,它全會給你報警!”

天哪!我撫摸著這支如椽大筆,不由感慨萬千,假如一九五七年能得到它,哪至於寫“反黨小說”當“右派”呢?喬老爺搶在手中,哼了一聲,“我看發明家有這支金不換,照樣不少倒黴。”

“倘沒有的話,喬老爺,能不能有今天還在兩可之中咧!”阿輝建議說:“不信可以試驗。”

喬老爺禁不住大家慫恿,坐到椅子上,鋪紙提筆,略一思索,便寫了一首打油詩。這家夥挺有倚馬可待的歪才,人圍得挺緊,隻聽小雙逐字逐句念著:“文壇名利場——”

這時可見筆杆頂端,開始閃出微弱的紅光,我不禁一驚。

小雙又念了一句:“權威充霸王——”

讓更多人驚詫不已的,不僅紅光亮度增強,還傳出電子表的吱吱聲。當小雙吞吞吐吐念出分明喬老爺拿他當笑料的最後兩句:“空有好眼力,臭屁作降香”的時候,人們駭異地見到筆端光亮象救護車頂燈一明一滅,而且還發出消防車的警笛聲。所有來祝賀婚禮的賓客無不麵露駭異的神氣。啊!如果不是親眼目睹,真會以為是《聊齋》故事。我握住阿輝的手,直埋怨他兩家比鄰而居,竟對我保密。喬老爺興奮得手舞足蹈,“這可比阿輝好心腸為我們發明的防打背心,更有實用價值。如果你不反對,我計劃先批量生產這種警棍筆,估計銷路不會錯的。”

喬老爺生意經的心眼又活了。“文革”中,他甘願降格為壞人,陪自己老伴朱大姐天天去請罪,接受批判。因為折磨得太苦,舊創未愈,又添新傷,靈魂皮肉兼而觸之,老倆口實在吃不消。阿輝根據宇航服原理,防彈衣精神,結合祖國醫藥學的成就,設計製造出防打背心。按照穴位和經絡,填充上活血化淤、散風驅痛、生津止渴、益氣補神的中草藥,穿在身心,有如武俠小說裏的金鍾罩功夫,無論造反派用什麼樣的酷刑,老倆口都能挺過去,甚至鬥完了回來還有精神神龍須麵吃。老喬看準這步棋,打算集資辦廠大量生產防打背心。他算了一筆賬,凡走資派人皆一件,全國該銷出多少?有幾個象二雙的爹媽那樣硬骨頭,寧折不彎?價格貴一點,也保證搶手。還有各地經常被毆打的教師——最近報紙上還刊出李準同誌論打老師的雜文咧!為了安全起見,恐怕花點教育經費,給老師們買一件,也會舍得的。還有婦聯呢?喬老爺想得可遠,那些打老婆的混蛋,應該勒令他們先給老婆買上一件防打背心,才許動武,否則罪加一等。真可惜,尚未著手籌辦,“文革”結束了,這主意隻好寢息,等下次“文革”,再發這筆財了。

阿輝笑了:“喬大叔,你可能受到退下來的杜書記和兒女一塊開皮包公司經商的啟示,總想賺點錢吧?”

“上行下效嘛!你那個王同誌不是手麵越做越大麼?興他們發財,就不準我撈鈔票?我又算了一下,假如作協會員人手一支——”

他的話被小雙打斷了:“喬叔,如今行情在變,不食人間煙火的作品為最上乘。既然離現實、時代、土地、人民那麼遠,這筆用不著的。”

“這樣吧!”阿輝以往時常得到老喬急公好義的幫助,又從椅子底下“啊!朋友”裝置裏掏出來一個附件,捧給了老喬。是一個比手掌略小的黑匣子,把鞭狀天線拔出來,倒很象一個巨型蟑螂。喬老爺聯想到那種討厭的、扁扁的身子、任何門縫都能鑽進去的昆蟲,皺起眉頭。大家急於瞧新鮮,圍得緊緊的,究竟這難看的電腦蟑螂能派什麼用場?

這一會兒,大家忘掉慶祝賀喜的主旨,屋子裏,哪象馬上要舉行婚禮呢,倒有點技術市場的空氣。

“諸位莫小看了它,雖然是‘文革’產品,現在還是用得著的。這叫做袖珍型後門探測儀!”

“嘩——”人們一起發出廣東話的驚訝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