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前的雕鳳碗早已涼透,敏妃睜開眼,緊緊地抓著身下的床榻,想要起身。
“娘娘!”侍女見此,趕緊過來攙扶。
那原本美豔絕倫的容顏,此刻卻蒼白如紙,惹人憐惜。
“祥兒,下了書房了嗎?”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艱難的吐出一句,支撐不住身子又是一陣下墜。
頭部一陣陣的眩暈,倒在軟榻之上,眼皮微微的顫抖著,淚水卻順著臉頰落下,沾濕了蜀緞的臥榻。
“你們都下去吧,讓本宮自己待會兒”
文秀頓了下,揮揮手讓殿中的宮女太監們下去,端著涼透的湯藥轉身出去。
“把藥放那兒,你出去吧。”
文秀張口便道,“這藥已經涼了,娘娘您本就虛寒,奴婢……”
“出去”敏妃打斷了她,鳳目依舊閉著,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口氣冷淡,卻凜冽得讓人悚然。
文秀趕緊福身,退下了。
出了鍾粹宮,扶著大門的石獅子,撫著胸口順氣。
剛才敏妃的那句話,雖沒生氣,但是那種不威自怒的絕色佳人,最是嚇人,這宮中怕是沒有第二位主子如此了。
不過,文秀想起那碗藥,忽的笑了。
不過是個舊日的蒙古公主,在這清廷之中,身份地位高的人多了去了,誰會在意你的死活,就算是萬歲爺,也是顧不上。
隻要那碗藥入了敏主子的口……就她那身子,就算是不喝,也是時日不多了,待到她一死,她陳文秀,就算是了卻了宮中的恩怨了,到了下一年,就可以出宮回家去了,拿著那筆銀子,跟著自己的阿瑪額娘享盡天倫。
天邊飛過雄鷹,室內的敏妃猛然睜開眼,不自覺的看向窗外,撐起身子,扶著窗稜,雄鷹在宮室上空飛舞,盤旋。
嘴角綻開微笑,絕美,憔悴的容顏上,眼睛出奇的亮。
父汗,您要來接我了麼?枯瘦的手顫抖的伸出,雄鷹在天際盤旋,自己怎麼都抓不住。
“父汗……”喃喃的出口,努力地伸出手,揮舞著,還是徒勞。
溫熱液體滴落,染濕了窗欞,刺傷了久在宮闈的心。
“父汗…….”依舊揮舞著手臂,想要抓住好不容易帶給她一絲希望的雄鷹,像個孩子般的,低低的啜泣,“父汗……您說過的,會帶我走,會帶著我離開……”
忽然被人攬了過來,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敏妃淚還是在不斷落下,看的此時的玄燁心痛的難以複加。
“梅兒……”低頭看著懷中人兒濕潤的小臉,一陣心疼,收緊了臂彎。
鹹鹹的,卻讓人心中如刀絞般,生生的撕裂,隻剩下血肉模糊的屍身。
梅兒睜開眼,看著使自己寧願在宮中十幾載的男子,手微微抬起,輕撫過玄燁的麵頰。
“皇上今兒怎不在禦書房,倒到臣妾這裏來了?”
玄燁綻開笑容,依舊是往日裏的不羈。
“朕想梅兒了,就來看看。”
今兒一下早朝,太醫院的孫太醫就慌忙的來報,說敏妃的肺癆,怕是太醫院也不能為力了,他當時都想殺了這幫沒用的庸醫!要不是梁九功在旁邊攔著,那狗奴才的命怕是早就死在他的劍下了。
還是那樣的觸感,梅兒嘴角露出難得的一笑,手停留在玄燁的麵頰上,笑容愈加的燦爛。
“皇上,祥兒的功課學的可好?”
“好好好,這麼多的皇子中,就他和胤禎算得上是文武兼強了,朕看這孩子,以後必有大用。”
大用?敏妃一愣,手緩緩地放下,玄燁卻一把抓住即將落下的柔夷,像是害怕失去,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慌。
看到了敏妃的變化,微微一頓,輕聲喚道,“梅兒?”
敏妃不敢和他的目光相對,頭微微的偏過去,胸口一陣發悶,難過的緊皺起眉頭,手開始推搡著玄燁。
“梅兒!”大力的環了過來,看她不住的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來,腦中閃現出早上太醫跪在地上請罪的話語,心一陣陣抽緊,擁緊了她,生怕下一秒懷中的溫度會漸漸消失。
“朕是天子!定不會讓你出事……梅兒,相信朕,會好起來的……”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大口的喘著氣,聽他說出這話,眼中液體氤氳而起,視線開始模糊,回抱住因為擔心而微微顫抖的身體,腦袋靠在玄燁肩膀上。
“因為你是皇帝,所以,要好好的活著。”輕柔的出口,竟又忍不住要落淚,努力抑製住抽泣。
玄燁感受到了懷中人的不對,拉開梅兒的手臂想要看看,卻不料她竟緊緊地抱住自己,根本就不讓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