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屏幕,不知內心是什麼感覺,半晌回不過神來。
直到警笛聲大噪,我才如夢初醒。
警察絕不是段誌海帶來的,他既然承諾過我,就絕不會更改,這點我深信不疑。
所以,他們隻有可能是一個人叫來的。
可為什麼警察會來?他不是已經把鑰匙給我了,還需要警察來營救嗎?
我思維有些短路,想不通理由。
這時警察已經衝進來了,卻沒有往大門的方向走,也沒有人關注到我。
他們走到院子中間,像是看到了什麼,停了下來。
我隨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在通過三樓的外樓梯處,一個身影緩緩走了出來。我的心如被重物狠狠地擊打了一下,然後又被緊緊地揪住,最後是近乎暈厥的感覺。
竟然是他!
他在這裏!他竟然住在我的樓上,他就住在上麵的閣樓!!!
他和我隻隔著一層樓板,卻用一把鎖鎖住了二三樓的通道。然後用攝像頭錄製我的一切,用虛擬遊戲跟我對話。
他那天說什麼來著:“我已經不知道如何與你交流了……”
我那天瘋狂的在電腦上打:“沒有意義!沒有意義!沒有意義!”
這是一場無端的戰爭,變味的堅持,兩敗俱傷。
他筆直地往前走,中途沒有側頭看我一眼,仿佛不知道我的存在似的。後來他到了警察麵前,簡單的說了幾句,一名警察給他戴上了手銬,另有一名警察視線則轉向了我這邊。
我一直呆呆地站著,手中拿著鑰匙,卻絲毫沒有打開門的念頭。喉嚨裏隱隱有個聲音想要呼喊出來,到了嘴邊總是沒了聲音。眼睛被白花花的雪逼得一陣陣的發酸,心裏隻不停的想: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到這一步?!到底誰對了,誰錯了?!
看著他漸漸走遠,看著雪地上落下密密麻麻的腳印,有來時的,有去時的,有他的,有別人的,雜亂無章。卻不知為何要努力的尋找屬於他的那一對,隻是那麼難辨出來。他剛剛踏過了,馬上別人的腳印便蓋上去,剛剛記住新的腳印,舊的腳印便尋不著了,怎麼堅持也沒有用。到最後,腳印出了視線的範圍,恍然抬起頭,卻連他的背影也消失了。
看著窗外一片茫然,心如同被掏空了。
我不知道我對他的感情還有多深,我也不知道我們現在到底算不算是愛情,我隻知道,這麼多年我與他所有的堅持,所有的甜蜜及痛,都在這一刻消失殆盡。
曾經很希望能逃出去,曾經很希望和他一刀兩斷,從此再無關係。可現在拿著鑰匙,卻眼睜睜地看著警察因與我溝通無效,準備撬門進來。離婚協議書和小保險箱一起丟在床上,一點也沒有要簽的念頭。
原來畢竟還有舍不得。
“簡雙,你手上有鑰匙?!”段誌海什麼時候出現的我一點也不知道。
“簡雙!你有鑰匙,自己把門打開吧。”段誌海再次提醒我。
我終於回複了一點正常的思維,去打開了門。
但在警察詢問情況的時候,包括後來在法庭上,我對這三個月來發生的事情永遠隻有同一個說法:“我三個月前跟他吵架之後,用鎖將自己反鎖起來,不讓他見我。”
我不知道法庭最後是如何判的,因為我沒有在美國呆到那個時候。
邰楊光承認了他所有的罪行,包括私自囚禁我,包括他一係列的經濟犯罪。
在金融危機席卷全球的時候,amy的房地產公司也沒能幸免,在她還活著的時候已經風雨飄搖。她死後,邰楊光陷入和我的感情危機,並對amy的遺產患得患失,已無心公司管理,中途他心情不好跑去拉斯維加斯豪賭,又將公司最後貸到的一筆款項輸得幹幹淨淨,公司資金徹底斷鏈,唯一的結局隻有清盤。
他不甘願多年努力毀於一旦,隻有破釜沉舟,製造假賬,散布虛假消息,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他的華人律師告訴我,在美國,他這是犯的嚴重經濟犯罪,獲刑不會很輕。
這就是我離開前知道的他的所有情況。
我委托那位律師幫我轉達我給他留的最後一句話:“離婚合同我已經簽了。這隻是我現在的決定,不代表我後悔曾經堅持過的十年。我希望你不要放棄你自己。”
律師帶回他的話:謝謝。
那天,我收拾好了行裝,準備離開這個呆了並不很久的城市。
在登機之前,段誌海陪著我一起去看了自由女神像。
這天,仍然是雪花漫天。
我看著她滿身的雪:“其實,她不自由。她就站在這裏,以後永遠都會站在這裏,她為什麼要被叫做自由女神像?!”
他輕輕歎了口氣,說:“隻是一種象征罷了,這世上沒有真正的自由。這個石像不能走動,不自由。人能走能跑能跳能思考,能坐車船飛機,可人被規則牽製,也不自由。”
我嘴角一扯,露出一絲笑容:“是啊,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