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沙河車站。
旅客們擁擠著從車上走下來。
人下完了,唯不見春嫂——隻見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白口罩,大口罩蒙住臉的女大夫,身上背著藥箱,脖子上掛著聽診器,很大方,很自然地隨著人群往前走。
“同誌,朱七湖的家在哪條巷子裏?”
“往前走,向左拐,有個磚門樓就是。”
女大夫順著指引的方向,向左一拐,望見一個小院門樓是用紅磚砌的,瓦工很講究,朱紅色的磚牆,裏麵雙扇門,門口還雕著日月雲煙彩圖,有門鈴,門上有放報刊的箱。給人的第一印象:主人很會治理家業。女大夫走到門前,伸手連按三下門鈴。
一個很幹淨的老女人來忙打開門:“你?”繃著臉,鼓著眼。她很胖,頭梳得很滑,整個頭上找不到一根亂發。臉上擦著層粉,灰色大褂,上麵罩了件黑色毛線背心。小腳,胖褲,整個兒就像個大冬瓜,堵在半開的門縫裏。
一個女大夫,女大夫?
這對她來說,當然很奇怪,因為沒有人事先邀請。家裏也沒有人生病,尤其是女人。又問:“你?……”
“我是沙河鎮衛生院婦產科的,今天到沙河鎮檢查婦女病。”女大夫說著從白大褂裏掏出一張紙,“這裏有證明。”
冬瓜女人立即收起剛才那張可疑的臉,一笑,把門全打開來:“進來,進來,檢查婦女病的。”
小院裏來了縣裏的大夫,頓覺四壁生輝。
冬瓜女人嘴裏不停地招呼著:“哎喲喲,你看地髒的。哎,鄉下人,一年到頭忙,讓人走不進來了。”慌忙地,手要去拿掃帚,又要去抓鏟,腳又要趕雞趕貓,她像在滾,又像在走,熱情地把女大夫往院裏引。
這時,“嗖!”的一下,從草垛上穿出一條大黃狗。它剛凶猛地一跳,就被套在脖子上的粗繩勒住,於是,無可奈何地原地大叫,大跳。
盡管它已經是越不了雷池的紙老虎,還是怪嚇人的,嚇得女大夫跳起來直往冬瓜女人身後躲。
冬瓜女人一麵罵狗,一麵安慰客人,繼續把她往屋裏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