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1 / 1)

霧沒有了。

莊稼葉片上掛滿綠色的小水珠,迎著太陽熠熠發光。

蘭妹來到自家的十八條地頭,放下肩頭的鋤頭,挽起褲管,挽起袖子,一個人占下了兩行趟口,嚓嚓地鋤起來。齊腰高的苞穀,綠油油地像一片海,映襯她的紅褂兒——萬綠叢中一點紅,很美!她使勁鋤,鋤得很深,因為要上水,淺了,土會板硬,肥浸不到根下。

她鋤得很快,很熟練。在老家,八歲就幫媽下地了。鋤苞穀是粗活,不是細活,鋤綠豆兒,鋤蕎麥,才難鋤哩。不能用鋤口鋤,隻能用鋤角兒慢慢地撥,一不小心,苗就鋤斷了根,鋤斷了頭,鋤掉雙幫苗兒還好,要是碰掉了單株壯苗兒,媽媽可是傷心極了。罵了不算,還要用鋤柄打,打了是不準哭的,一哭,眼淚一糊,看不清,還要碰傷苗兒。

她記得,最喜歡鋤苞穀地,好鋤。苞穀根壯稈粗,鋤口碰一下,不倒。而且,鋤過三遍草以後,苞穀就掛出一纓纓紅絮,很好看。可是媽不讓拽,不讓摸。說,一摸,苞穀就變禿了,還說不要摸,不要拽,等苞穀長粒兒了,好煮給你們吃。

煮嫩苞穀是很好吃的,香。她們四川的苞穀跟新疆的不一樣,不全是黃的,也有白的,紅的,還有花的。媽媽把苞穀煮好了,她常常想要那花的。可媽說,花的給你哥,等他吃飽了,你們再吃。所以,她們姊妹幾個隻是瞪著眼,沿著唾沫,圍著哥哥看,看他吃,他吃剩下的,媽就分給她們,要是隻剩下一個、兩個,不夠她們分,媽就用菜刀剁成幾截,給她們一人一份。要是不剩,她們常常啃啃沒籽兒的熟棒子錠兒,有時,她也哭著要先吃,媽就打她。說,你褲襠裏還少個東西呢。

少什麼呢?

有時她就跟媽要,媽笑著刮她鼻子。

她就知道這是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