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邊大廳之上,龍家三兄弟尚在計議武林大會的事,言談中不時提張徹天,想到他雖答應參加武林大會,但瞧他的樣子,渾沒將武林大會這等大事放在心上。三兄弟對這位鵲起江湖的“劍南劍客”,又是驚佩,又是不住搖頭。他們哪能想到在張徹天心中,當前第一要務便是向魔仙子解說昨日之事。
伏魔仙子白衣麵紗,坐在桌畔,手上拿著那根紫竹簫管,十指作勢按著簫洞,她並不是要吹奏,隻是把玩著,像是不知張徹天的到來。
那紫竹簫是張徹天斫南海普陀山紫竹林之竹削成,伏魔仙子見之甚喜,張徹天當即相贈,經伏魔仙子一路把玩,入手已然十分的光滑柔潤。紫竹甚堅,長久不壞,武林中常有人以紫竹棍作兵刃,普陀山地處海外,山上多石,植株難生,紫竹林中的紫竹更是堅逾它處。
張徹天當日興之所至,削竹成簫,不曾想這管紫竹簫在幾十年後,竟成了一代名門劍派的信物,武林中萬千豪傑奉之若神。這是後話,按下不表。
張徹天掩上房門,見伏魔仙子正把玩那根簫管,心中不禁暗暗歡喜,輕聲道:“師姐。”說著坐到了伏魔仙子對麵。
伏魔仙子“嗯”了一聲,心神激蕩,輕輕將簫管放在桌上,凝目望向張徹天,隻望了一眼,便低下了頭。
張徹天輕聲道:“師姐,你還在生我的氣麼?”
伏魔仙子別過了臉,搖了搖頭。
張徹天籲了口氣,當下將昨日追蹤陰靈秀才入燕春樓之後的一切詳情盡數說給伏魔仙子聽。他口中述說,想起昨日遭遇之奇之險,實是有生以來從未有過,而事情的本身,又令人尷尬無比。想到一路之上,伏魔仙子不斷向自己言及江湖上的各種鬼域伎倆,而就在昨日便遭了暗算,不由的慚愧不已。說著說著,便有些斷斷續續的難以啟齒。
伏魔仙子一雙美麗的眼珠睜得大大的,待聽得說那自稱“曉棠”的女子勸他喝下三杯酒後,秀眉微蹙,一揚紫竹簫,打斷了張徹天的說話,道:“好啦,不說啦,以後小心些才是。行走江湖,不怕明刀明槍,就怕毒藥暗器。”說到這裏,不禁又生起氣來,哼了一聲道:“你一見到美貌女子,就甚麼都忘了。”
張徹天聽她溫言安慰,心中隻覺甜蜜無比,微微一笑道:“我哪有?對師姐你,我總是禮敬三分。”
伏魔仙子眉峰再蹙,又哼了一聲道:“油嘴滑舌,你隻對我禮敬三分,那還有七分呢?”薄怒中帶著嬌嗔。
張徹天輕聲道:“那七分呀,就全是怕啦。”這話說的雖然還是有些油腔滑調,卻也是實情,在張徹天心中,伏魔仙子是那麼的高不可攀,神聖不善可侵犯。這種情感,自彭澤湖畔聽伏魔仙子自述如何隱忍窺探鬼麵魔刀隱秘,到定文寺夜戰群魔,直至現在,在張徹天心中隻有不斷加深,並無一絲消減。在他而言,心生愛慕是一事,又敬又畏是另一回事。
伏魔仙了了“噗嗤”一笑,道:“你幹嘛怕我,我又不會吃了你。”
張徹天知道伏魔仙子氣已全消,道:“我就怕你不理我。”說完這句話,自覺情’愛表達的太過露骨,也不好意思得轉過了頭。
伏魔仙子道:“你這無……”她本想說“你這無懶”,隻說了三個字,想到了張徹天話中之意,當即住了口,一顆心撲撲亂跳,瞧了張徹天一眼,也羞得低下了頭。
房中一時靜了下來,伏魔仙子自把玩著紫竹簫,張徹天卻覺手足無措,不知說些甚麼好。
過得片刻,伏魔仙子幽幽的歎了口氣,道:“師弟,那幾位老爺要你去參加武林大會了麼?”
張徹天“哦”了一聲,如夢初醒,道:“是,是。”
伏魔仙子道:“你準備怎麼做?”
張徹天微咳一聲,正正嗓子,道:“這種事我從未遇到過,師姐你說該怎麼辦?”
伏魔仙子道:“那,你先……先生不是說要你放手去幹麼?”她顯然不習慣口稱長天嘯為“先生”。
張徹天笑道:“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們’去幹,這中間也包括你和龍二爺他們,可不是說我一個人。”
伏魔仙子微微一笑道:“先生是要你揚名江湖,爭雄武林,這都不懂。”
張徹天一愣,道:“先生淡泊明利,向在劍門關內隱居,怎會要我去爭甚麼勞什子威名。唉,先生為武林中人誤解,就他的名頭而言,又有何人能及?名這個東西,有時真是害人不淺。”
伏魔仙子輕輕一笑,道:“你才在江湖上混了幾個月就看透了名,難得,難得。”
張徹天道:“你取笑我。哪像你,伏魔仙子走到哪裏,哪裏的跳梁小醜都聞風而避。”
伏魔仙子美目一瞪,道:“說正經的,現下既已知道鬼麵魔刀和那甚麼九老太爺就在湖口,昨日打草驚蛇,他們遲早又會找來,咱們怎麼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