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後花園裏,落葉在鄭冬玲的腳下踩出沙沙的聲響。
“太太,你來了。”有人從樹後伸出半個頭來。
鄭冬玲聲音中帶有明顯的不悅,卻還是壓低了聲線:“你搞什麼?不是說好了以後再聯係嗎?”
一個中年男子抱歉的說:“對不起,我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方便。可是,我的侄子催得急了,我也沒有辦法啊。你也明白,他那種人做起事來不顧一切的,要不我也不會選他來辦這件事了。”
鄭冬玲遞給那名男子一個厚厚的信封:“你拿去交給他吧。你確定他真的不會知道我吧?”
那名男子狂喜的接過信封,一邊低頭查看,一邊說:“放心吧,我隻是告訴他說有個有錢人要找他辦事,他根本不知道幕後是誰。而且,他開的車掛的是假的號牌,當時連一個目擊者都沒有。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她的女兒又那麼小,連一個親人都沒有。這件事簡直做得天衣無縫,太太就不用擔心了。”
鄭冬玲點點頭,另外交給他一個信封:“老陳,這是給你的。過兩天你辭了我們容家的工作,去好好享受一下吧。老實說,我真的不想再見到你們了。”
那名男子接過信封,有點失落的說:“真的要走嗎?我還真的舍不得太太和小少爺呢。”話是這樣說,一打開信封還是喜不自勝。
“走吧,這筆錢你打兩輩子的工都賺不到的。你走後,到別的地方還可找一份像容家一樣的工作。但是,請記住,千萬不要再回到容家來了。”
“是,是的,太太。”
中年男子漸漸走遠,鄭冬玲把腳下的枯葉踢將起來,隻聽她自言自語的說:“你這個死賤人,你再也不能搶走我的老公了,我終於不需要和你分享同一個男人了。”
次日清晨,容明輝急急的走進別墅,他拉起老太太的手焦急的問:“真的嗎?媽媽,你是說你找到小俊他們了,小俊呢,在哪裏?我要見他。”
鄭冬玲過來為他脫去身上的大衣,半是責怪半是撒嬌:“你啊,風塵仆仆的,先休息一下不行嗎?”
容明輝感激的看著眼前這個體貼的女子:“謝謝你,冬玲,你能讓小俊回容家,我真的太感激你了。”
鄭冬玲的雙眼紅紅的,卻還是體諒的說:“不管如何,他總是你的兒子,你難道認為我會那麼狠心不讓他進門嗎?在你的眼裏我真的這麼壞嗎?”
“不,冬玲,我隻是要表達我的謝意。”轉過臉他問母親:“媽媽,小星呢?她也在嗎?”
老太太一下僵住了,鄭冬玲卻說:“小星啊,她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我們求了她好久,她始終不願意回來,我們也沒辦法。”
容明輝臉上浮上失望,有那麼一瞬間他的心中閃過真實的酸楚,他低聲的自語道:“這樣也好,小星可以陪著她,她就不會太寂寞。”
小俊呆呆的看著窗外,昨晚姐姐就是經過這條小路把他帶來這裏。他深埋著頭,心裏絕望的哭喊著:“姐姐,你不要我了,你把我丟在這裏了,為什麼?為什麼?”
有人輕拍著他的肩,聲音熟悉卻又遙遠:“小俊,不要哭,爸爸回來了。”
他抬起頭,隻見那個無數次自己在夢中相見的人,清晰的站在他的麵前,他抽泣著:“爸爸,你是爸爸嗎?你騙我,我好久沒見過爸爸了。媽媽說,爸爸不要我們了。”
容明輝再也壓抑不住悲傷,把兒子拖進自己的懷裏:“小俊,爸爸錯了,太久沒有回來看你們。是爸爸的錯。”
他轉頭看了一眼周圍,才悄聲的問:“媽媽呢,小俊,媽媽和姐姐呢?她們在哪裏?”
小俊的眼更加空洞,他茫然無緒的喚著:“媽媽,媽媽……”,他忽而抓起容明輝的手,傻傻的笑著說:“你想見媽媽嗎?好,我帶你去見她,她在等你,她等了你好久了。”
容明輝在小俊的帶領下來到一條人煙稀少的後街,馬路邊上行人三三兩兩。他疑惑的拉緊兒子的手,隱約感到不安:“小俊,這裏是哪裏?媽媽是住在這邊嗎?”
小俊的手忽而劇烈的顫抖著,瘋狂的趴在地上:“媽媽,媽媽啊,你不要我了,姐姐也不要我了。現在,我帶他來了,媽媽,你最想見到的人,我帶來了。”
“小俊,你說什麼傻話,你怎麼在街上哭了?小俊,聽話。”
“爸爸,媽媽在這裏啊。那天晚上,她就在這裏,你看那裏,她就躺在那兒,再也沒有起來了。她死了,媽媽死了。”
容明輝如被電擊般坐於髒亂的水泥路上,他眼神直直的看著那條漆黑的馬路:“你真的走了,連抱歉也不讓我說,便這樣走了嗎?”他忽而衝向路中心,在那一片長街上絕望的呼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一個落寞孤清的身影躲在街口轉角處,她手抱著骨灰盅,遠遠看著近處瘋狂的父親和失神的弟弟。她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聲音中透出沉重的哀傷,卻又無比的堅決:“媽媽,我會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