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節 寒陵山寺碑(1 / 3)

溫子升

溫子升(495—547),是北朝著名文學家,他在北魏中期入仕,曆經東魏,直到北齊初年逝世,一直在朝為官、撰寫政令文字。他寫的駢文,曾受到南朝大駢文家庾信肯定。本篇是頌揚高歡功績的,因高歡在寒(亦作韓)陵山(今河南安陽市東)打敗爾朱兆的軍隊,對北魏解除爾朱氏的軍事威脅作用最大,所以在此處立寺刻碑,紀念高歡的貢獻。

昔晉文尊周[1],績宣於踐土[2];齊桓霸世[3],威著於邵陵[4]。並道冠諸侯[5],勳高天下。衣冠會同之所[6],兵車交合之處[7],寂莫消沈,荒涼磨滅。言談者空知其名,遙遇者不識其地。然則樹銅表跡[8],刊石記功[9],有道存焉,可不尚歟[10]?永安之季[11],數鍾百六[12],天災流行,人倫交喪[13]。爾朱氏既絕彼天綱[14],斷茲地紐[15],祿去王室[16],政出私門[17]。銅馬競馳[18],金虎亂噬[19];九嬰暴起,十日並出[20]。破璧毀癶[21],人物既盡;頭會箕斂[22],杼柚其空[23]。大丞相勃海王[24],命世作宰[25],惟機成務[26];標格千仞[27],崖岸萬裏[28]。運鼎阿於襟抱[29],納山嶽於胸懷[30]。擁玄雲以上騰[31],負青天而高引[32]。鍾鼓嘈[33],上聞於天;旌旗繽紛,下盤於地。壯士懍以爭先[34],義夫憤而競起。兵接刃於斯場[35],車錯轂於此地[36]。轟轟隱隱[37],若轉石之墜高崖;[38],如激水之投深穀。俄而霧卷雲除,冰離葉散,靡旗蔽日,亂轍滿野。楚師之敗於柏舉[39],新兵之退自昆陽[40],以此方之,未可同日。既考茲沃壤,建此精廬[41],砥石礪金[42],瑩珠琢玉[43],經始等於佛功[44],製作同於造化[45]。懸心是歸[46],淨行攸處[47]。神異畢臻[48],靈仙總萃[49]。鳴玉鸞以來遊[50],帶霓裳而至止[51]。翔鳳紛以相歡,飛龍蜿而俱躍。雖複高天銷於猛炭[52],大地淪於積水[53],固以傳之不朽,終亦記此無忘。

[1]晉文尊周:晉文公(姬重耳)維護周室之王權。詳見下注。

[2]踐土:春秋鄭地,在今河南原陽縣西南。為晉文公率諸侯朝周王處。《左傳·僖公二十八年》載,晉楚城濮之戰,“楚師敗績”。晉軍還,“至於衡雍,作王宮於踐土”。周襄王:“策命晉侯為侯伯”,令重耳“敬服王命,以綏四方,糾逖王慝”。重耳率諸侯朝王於踐土,與諸侯盟。《左傳·定公元年》曰:晉文公為踐土之盟,曰:‘凡我同盟,各複舊職。’

[3]齊桓霸世:齊桓公稱霸諸侯,首為盟主。

[4]邵陵:地名,春秋時楚邑,在今河南郾城縣東。《左傳·僖公四年》載,齊桓公“以諸侯之師(按指魯、宋、陳、衛、鄭、許、曹)侵蔡,蔡潰,遂伐楚,次於陘”。楚子使屈完至召陵,及諸侯盟,承認齊桓公為霸主。

[5]冠(ɡuàn):居於首位。

[6]衣裳會同:諸侯和平會盟,與“兵車之會”相對而言。衣裳,禮服;會同,會盟。《梁傳·莊公二十七年》:衣裳之會十有一,未嚐有歃血之盟也,信厚也;兵車之會四,未嚐有大戰也,愛民也。

[7]兵車交合:即兵車之會,參看上注。

[8]樹銅:立銅柱以旌功,指後漢馬援事。馬援拜伏波將軍,征交,平之。乃立銅柱以表其功,受封新息侯。

[9]刊石:刻石立碑,用後漢竇憲事。《後漢書》本傳載,憲率精騎“與北單於戰於稽落山,大破之。虜眾崩潰,單於遁走”。諸部率眾降者二十餘萬人。遂登燕然山,去塞三千餘裏,刻石勒功,紀漢威德,令班固作銘。

[10]尚:貴,看重。《孟子·盡心上》:“士尚誌”注曰:尚,貴也。

[11]永安之季:永安之末。永安為北魏莊帝元子攸第二年號(528—530),曆3年。

[12]數鍾百六:謂數會一百零六,為“百六會”,遭遇厄運。梁武帝《孝思賦序》有“數鍾百六,時會風雷”句,即此義。古術數家以為,四千六百一十七歲為一元,初入元之一百零六歲內有旱災九年,謂之陽九;隨後之三百七十四歲內有水災九年,謂之陰九。陽為旱災,陰為水災。《漢書·律曆誌》:“三統,是為元歲。元歲之閏、陰陽災,三統閏法。《易》九厄曰:初入元,百六,陽九;次三百七十四,陰九……凡四千六百一十七歲,為一元終。”注引孟康曰:《易傳》也,所謂陽九之厄,百六之會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