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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片刻怔忪,柳如是即頷首施禮後問道:“尊駕是?”
“請坐。”錢昭笑了笑,不答反問道,“河東君昨日是不是拜訪了金之俊?”她打量著這位豔名遠播的奇女子,隻見其雪膚明眸,雙唇薄而色淡,顯是血氣不足,然如此纖弱的容貌,眉宇間卻隱隱含著磊落豪邁之氣。
柳如是見她不願吐露身份,也不便窮追猛打,隻是她的問題卻叫自己想起了昨日在金府上的尷尬。
金之俊已官至清廷的吏部侍郎,南人中少有的高位,本以為他肯見自己能有所指望,哪知一提起丈夫的官司,便全是推托之辭,竟還尋了宋徵輿作陪,叫她坐立難安。宋徵宇曾是她的入幕之賓,曾有白首之約,卻怯於其母威勢,將她拋棄,如今重逢,絕無溫情留戀,隻覺恥辱難堪。
錢昭見她眉頭緊鎖,料想並不順遂,便道:“滿清對漢臣忌諱甚深,牽涉謀反,他們也無能為力。不過河東君無須在意,尊夫也就受些皮肉之苦,大約過些時日就能歸鄉了。”
柳如是聽到“皮肉之苦”四字有些心驚肉跳,又疑她何以篤定,於是問:“夫人如何稱呼?”
錢昭回道:“我姓錢。”
“可是外子族親?”她追問道。
錢昭搖頭道:“並非。”
柳如是正色道:“恕我直言,外子已下刑部大牢數月,夫人有何把握能救他逃脫?何況您與我夫婦非親非故,如此熱心相助令人心疑。”
錢昭笑道:“河東君稍安勿躁。我是不是說大話,你明日便知。”說著從盧桂甫手中接過一張簽紙,遞給她道,“拿著這個去刑部司獄司,可入監房探視。”
柳如是掃了一眼盧桂甫,發覺此人應是宦官,不由心中暗驚,一般權貴之家何敢驅用內侍。她接了簽紙,見文字印鑒全然不識,倒不疑心有假,折後妥善收好,道:“多謝夫人。”
錢昭捧起茶啜飲一口,道:“不必客氣。我行此事,隻因心儀河東君。”
柳如是也正吃茶,聽了這話,差點嗆著,倏爾又明白她所指為何,無奈歎道:“風塵中打滾的名聲,叫夫人笑話了。”
錢昭卻道:“河東君敢愛敢恨,讓人欽佩。舊時輾轉,是命運使然。”
柳如是搖頭笑道:“我幼時家貧,若不是被賣入煙花之地,恐怕會目不識丁,長成嫁一販夫走卒,度此一生。如今雖為良家不恥,可總算見識多了些。如僅此兩條路讓我選,大約還是會選今世。要有所得,必有所失。”
錢昭沒想她如此通透,道:“河東君此言深得道家精髓。反過來說亦妙,如有所失,必有所得。”
柳如是點頭讚同,卻轉回去道:“柳隱還有一事相求,外子於獄中染病,不知能否允我為他延醫?”
錢昭沉吟道:“這事須從長計議,容我想想。”
話說到這份上,柳如是也明白心急不來。這時候在門外小太監突然進來,向盧桂甫悄悄通了風,盧桂甫忙向錢昭附耳稟報,說多鐸來了,眼見就在院外了。
錢昭於是起身道:“實在抱歉,忽然有些急務,不能招待河東君了。”
柳如是福身回禮,道:“哪裏。叨擾多時,也該告辭了。”
錢昭親自送她出了院子,在垂花門外碰到多鐸迎麵而來。柳如是何等見識,他雖一身便服,身份卻也能從衣飾上判斷大概。她與他擦肩而過,也不見禮,目不斜視地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