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言那邵青直奔巷內,走到第三家門首,用手叩門。裏邊問“哪個”,應道“是我”,隻見裏邊開了門,走出個小家來,問“是哪裏來的?”說:“你家相公可在家麼?”說:“不在家。即刻就回來了。”邵青進來相等。當時林相公回來,一見了他,說道:“你可是畜生臉邵青麼?來此何幹?”邵青滿臉堆歡,說:“我家大老爺,今日偶然想起相公,特差我前來相請。此刻連戲箱都已開現了,隻候相公一到,即刻開台做戲。”林孔昭一聽,罵了聲:“李大麻子,你是衣冠中的禽獸,名教中罪人。我與他絕了交,他就是八人轎子九人抬,我也不去的。”邵青說:“相公不去,我的衣飯碗沒有了。”故意著急就要朝牆上撞頭:“相公呀,你不去,叫我怎樣見大老爺回話?倒不如一死倒還幹淨。我死不足惜,就家中八十三歲的老娘,活活要餓死了!”林善人一聽,就發了惻隱之心,說:“不須著急,就與你去走一遭。”正是:周全他人衣飯碗,誰料自身入牢籠。
邵青見況,滿心歡喜。林爺說:“你在此略等片刻,就來。”說罷,進內見了娘子,說知此事。娘子叫聲:“相公,不去為妙。此人巧用激將之計,將你誑去。相公呀,禍多福少!”林爺說:“不防,我有恩與他。娘子放心,去一刻便回。”說罷,轉身出來,叫家人拴了門,同邵青前奔李府而來。李府家人一見,通報請見。李雷迎將出來,叫聲:“賢弟,久違了!”林孔昭叫聲:“大老爺彼此違教。”李雷說:“我當麵怪你!你我多年弟兄,怎麼稱大老爺來?”林爺說:“是。”隻得叫聲:“大哥。請。”“不敢,賢弟請。”三人一同進內,來至書房,見禮坐下。邵青叫聲:“大老爺,今日請林相公前來閑談,吩咐人免了戲,倒還清雅。”下麵人假意答應,即刻擺上酒席,三人敘坐入席。酒過三巡,肴過數味,李雷欲言,難以出口。望著畜生臉丟個眼色,起身便而去。邵青會意,叫人拿酒,重斟一杯,遽與林爺說:“願相公一品當朝。”林爺接來,一飲而盡。又斟一杯,說:“今日好城隍盛會呀,我與大老爺騎了牲口,走西街小巷,看見尊府好華堂呀!”林爺說:“落地蝸居,不當謬讚。”邵青道:“大老爺瞧見了尊夫人,好人才呀!相公福分不小,哪一世修了這位令正夫人,好極了!我大老爺意思,要接令正到大老爺府中住幾日,再送回府。相公可依得麼?”林孔昭聞聽此言,說:“等我回去商議。”邵青道:“相公依了我,包你發個大財。”林爺說:“咐耳一句。”邵青不知是計,將驢耳伸過來,林爺假作說話,恨命一口,將耳朵咬下半邊。邵青身痛,雙手抱緊,大喊一聲叫:“大老爺快來救命呀!耳朵沒得了!”李雷走將出來,把副麻臉一放,罵了一聲:“小林子,王八蛋。我家邵相公與你說玩話,你就咬他耳朵?”叫“人來!將他推下火牢。”林爺唬得魂不附體,隻見上麵走將幾個人來,吵一聲,把林相公拿住,推推擁擁隻往東園火牢而來。林相公一路大哭。
且說東園內雙二爺,正坐那裏,見他們到了,說聲:“諸位兄弟,多行些方便。大老爺原不過要他的妻子,等我問他一聲,看他依也不依。”說罷,走出亭子,叫聲:“林相公,何苦為了個婦人,把自己的性命送了?非是我陡膽相勸,快快允了吧。”林爺道:“既蒙相勸,放我回去,將妻子抬來,送與大老爺受用。”雙福道:“既然如此,眾位兄弟們,隨我前去見大老爺回話。”說罷,一同來見李雷,叫聲:“大老爺,林相公依了,願情將妻子送與大老爺受用。”李雷吩咐:“將林孔昭帶來。”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