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恩從導師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了。
她看看表，匆匆忙忙地到教學樓下的車庫取車。剛剛胡教授對她那篇關於“新美術”的論文提了很多建議，兩人不知不覺就聊了2個小時。直到辦公室的光線暗下來，胡教授才放下茶杯大歎不妙：我愛人讓我今天早點帶菜回去，我怎麼給忘了。
正值下班高峰，車輛和來往的公交把城市的主幹道堵得水泄不通。馬路中間交警的臉色和紅綠燈一樣忽紅忽綠，整條車隊卻依舊巋然不動。一時間，各種音調的喇叭聲此起彼伏地在市中心環繞。
韓恩的車正好被卡在中間，她扶著方向盤，一會兒看看表，一會兒看看前麵的動靜。實在等不及，拿起手機，撥了家裏的電話。
楊媽，車子在不在家？
老張還在公司嗎？
恩，那好的。
沒事，我等一下就回來。
A城的交通這兩年是越來越差了。原本道路挺寬的，可這幾年經濟發展迅速，私家車一輛接著一輛的增加，結果整個城市的交通不堪負荷。隻要是正值上下班高峰，最普通的塞車至少也要塞半個多小時。
不能再等了。
她從副駕駛坐上拿起包，利落地開門，鎖車。
她在擁擠的車的縫隙裏穿過大半條街，跑到對麵的馬路上招手，上了一輛出租。
“到濱河區的教育園，請開快一點。”
大約過了二十幾分鍾，車子抵達園區門口。
濱河區是A城有名的幼年實驗教育園區，裏麵實行一線服務，卻不實行全封閉式。在他們的理念裏，對孩子從小實行全封閉貴族教育就是一種摧殘，是一種對孩子不負責任的態度。在這裏，孩子從幼兒園開始到初中，都可以直接本校升級。為什麼是到初中呢？因為再往上跑，這裏的孩子大多是要出國深造的。由於教育質量和安全保衛工作都很好，所以A市許多有頭有臉的人都把孩子放在這裏。
韓恩快速下車，在實驗幼兒園門口被警衛攔下，要求出示證件。她匆匆從包裏翻出家長證，向蘋果班的方向小步快跑。
“韓樂。”
坐在窗口的幾個小孩子和老師一齊回頭，其中一個小男孩騰地站了起來，他笑著丟下手裏的藍色蠟筆開始整理書包。
他邊整理邊和旁邊的一個別著發卡的小女孩說，“看吧，我的小姨比你媽媽快，明天你要說話算數，把你的卡卡帶給我看。”
小女孩哼地轉過臉去，伸長脖子往窗外看。
韓恩走到教室裏幫他收拾，一邊和老師說抱歉。年輕的老師笑著說沒關係。她摸摸小男孩的頭，甜甜地說，“韓小樂今天特別乖。好了，快和小姨回家吧。”
小男孩背著長頸鹿圖案的書包，一手牽著韓恩，另一隻小手放在耳邊揮了揮：“李老師再見。”
韓恩牽著他出門。
在路邊的大樟樹下，她蹲下來幫他整理小毛衣裏的襯衫領。
“肚子餓不餓？”她問。
小男孩搖搖頭。
“小姨今天來遲了，小樂有沒有生氣？”她擄擄他的額頭。
他又搖頭，“齊貝貝，白曉詠，張心亭，他們的媽媽都還沒有來。我不是最遲的。”
韓恩盯著他童稚的臉看，良久才抱抱他說，“我保證，下次再也不遲到。”
她打了電話回去，讓老張先去取車，然後來接他們回家。
韓恩牽著他的手，在樹蔭下走。
“今天的表現好不好？”
他舉起一隻胖嘟嘟的手臂給她看，上麵粘著一顆小星星貼畫。
“表演課的時候我彈琴給大家聽了，李老師獎勵了我小星星。”
她把他從地上抱起來，看著他白白小小的臉孔問：“你彈得什麼曲子？”
“《致愛麗絲》。今天我不洗澡。”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