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孟其奉多年求學生涯中第一年和妹妹分開,許叔叔帶著她去了外省的大學雙宿雙飛,孤家寡人的他提著並不繁多的行李漫步在分支小路上,晚風扶柳,夕陽燦燦,舉步之間不難體會到媽媽日記裏提到的那種悠然,在別人行色匆匆時更甚。趕在日落時入學真是個不錯的主意,孟其奉仰起了頭,呼吸著夕陽淨土混合下的芬芳,閉上了眼睛,停住了腳步,感受著自然與心靈的交融。
視力恢複後入眼的第一件樣事物就是麵前照著他的動作有樣學樣的女孩子,背光站立的她虛幻地讓他看不清楚,沒有像言情小說中寫到的相遇那樣連對方臉上細小的絨毛都看得一清二楚。第一麵就拋開整體看局部的人,很像主刀醫生這種行業的人會做的事。
他這個正常人腦中反應出來的第一個詞語卻是美豔不可方物。模糊了具體樣貌的美感,微風夾帶著宿命的味道吹散開來,在一瞬間侵腸蝕骨,有生難忘。
在上大學之前,孟年修是不允許自己談戀愛的。對於爸爸對自己和妹妹差別待遇這回事他絲毫沒有提出異議,男女本就沒有平等過,他沒必要在意。就像妹妹說的那樣,前提隻有一次機會的時候,選中了就不能後悔,何必太早做決定?
他從沒有比此刻更加認同爸爸和妹妹的話,即使他之前並未反抗。不論這個女孩子給他的感覺具體代表了什麼,他都有必要深究一下。宿命的味道讓人刻骨銘心,他實在不忍錯過。
纖長的睫毛顫抖著睜開,帶著沉浸在美好氣氛中的不舍和迷戀,女孩子的眼眸燦若星子。有什麼東西在安靜的環境裏破土而出,怦然心動。
十月末的時候,入學未滿兩月的他和那個女孩子牽手了。走在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腳底的觸感微微衝淡了心頭的緊張和手心的汗水,和校齡共長的淡黃色銀杏樹葉飄飄灑灑的搖曳飛舞,和著廣播裏恬淡的背景音樂,黃出了旖旎親昵的味道。稍有拘謹的男孩女孩被這風景感染,動作慢慢變得自如,身體也越靠越近,年輕的心貼在了一起,正如落葉和泥土一般親密自在。
結婚前夕,媽媽和妹妹把他堵在書房裏問他,如何認定了就是她?
他笑著點頭,不好說。宿命也罷,感覺也罷,他不改了。
言罷,他看著與他血緣牽絆的兩個女人,三個人,四隻手交握,一隻略有粗糙,一隻細膩光滑,他順著力道把兩人帶向了自己。擁抱是一種無需語言訴說的情感。
那時,她素白婚紗,他衣冠楚楚,執子之手,四目相對,相視而笑。回身即開始,不同於參加妹妹婚禮時的百感交集,心下隻有喜悅,累極也甘然,因為這是屬於他和她的新生活的開始。
他醒悟了尚未了悟的他們之間的關係,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