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心竟欲滅同宗,狼子咆哮亦太凶;
待到東城匍伏日,問他曾否得乘龍!事見下文。
畢竟高、武諸孫,是否同盡?容至下回說明。
魏主宏二次出師,再攻襄鄧,實是忿兵,忿兵必敗。其所以幸勝者,由齊君臣之互相猜忌,所遣將吏,未肯為主盡力耳。蕭諶誅矣,王晏死矣,兩人有佐命大功,結果如此,彼如裴叔業、崔慧景、蕭衍諸人,能不寒心!心一寒而氣即餒,欲其殺敵致果,談何容易!然魏兵且有渦陽之敗,以屢勝之傅永,亦致狼狽奔還,忿兵必敗之言,非其明證歟?齊主鸞不能外攘,專事內殘,遙光得乘間而入,屠戮十王。前用鸞者為蕭道成,後用遙光者為蕭鸞,卒之皆授人以柄,自取覆亡。遙光後雖誅死,而東昏已成孤立,齊祚之不永也有以夫!第三十四回齊嗣主臨喪笑禿?魏淫後流涕陳巫蠱第三十四回[1]齊嗣主臨喪笑禿?魏淫後流涕陳巫蠱卻說南康侯子恪,本不與敬則通謀。他曾為吳郡太守,因朝廷改任張瑰,卸職還都。驀聞都下有此謠傳,不禁大駭。起初是避匿郊外,嗣得宮中消息,謂將盡殺高、武諸孫,乃拚死還闕,徒跣自陳。到了建陽門,時已二更三點了,中書舍人沈徽孚,與內廷直單景俊,正密談遙光殘忍,無法救解。適蕭鸞睡熟,擬將三更時刻,暫從緩報。可巧子恪叩門,遞入訴狀,景俊大喜,忙至寢殿中白鸞。鸞亦醒寤,令景俊照讀狀詞,待至讀畢,不禁撫床長歎道:“遙光幾誤人事!”乃命景俊傳諭,不準妄殺一人,並賜高、武子孫供饌,詰旦悉遣還第,授予恪為太子中庶子。
嗣聞敬則出發浙江,張瑰遁去,叛眾多至十萬人,已達武進陵口,高、武諸陵,俱在武進。乃亟詔前軍司馬左興盛,後軍將軍崔恭祖,輔國將軍劉山陽,龍驤將軍胡鬆等,共赴曲阿,築壘長岡。又命右仆射沈文季都督各軍,出屯湖頭,備京口路。敬則驅眾直進,猛撲興盛、山陽二壘。興盛、山陽,竭力抵禦,尚不能敵,意欲棄壘退師,又苦四麵被圍,無隙可鑽,不得已督兵死戰。胡鬆引著騎兵,來救二壘,從敬則後麵殺入。敬則部眾雖多,大都烏合,頓時駭散。興盛、山陽趁勢殺出,與胡鬆並力合攻,敬則大敗。崔恭祖又傾寨前來,正值敬則返奔,便挺槍亂刺,適中敬則馬首,敬則忙躍落馬下,大呼左右易馬,怎奈左右俱已潰亂,倉猝不及改乘,那崔恭祖的槍尖,又刺入敬則左脅。敬則忍痛不住,竟致仆地,興盛部將袁文曠,剛剛殺到,順手一刀,結果性命。餘眾或死或逃,一個不留。當下傳首建康,報稱叛黨掃平。
時齊主鸞已經病篤,太子寶卷,急裝欲走,都下人士,惶急異常。至捷報傳到,方得安定。所有敬則諸子,悉數捕誅,家產籍沒,宅舍為墟。敬則母嚐為女巫,生敬則時,胞衣色紫,母語人道:“此兒有鼓角相。”及年齡稍長,兩腋下生乳,各長數寸,又夢騎五色獅子,侈然自負。善騎射,習拳術,蕭氏得國,實出彼力,因此官居極品,父子顯榮。隻是天道昭彰,善惡有報,似敬則的逼死蒼梧,助成篡逆,若令他富貴終身,子孫長守,豈不是惠迪反凶,從逆反吉嗎?至理名言。
左興盛、崔恭祖、劉山陽、胡鬆四人,平敬則有功,並得封男。謝先期告變,亦得擢遷吏部郎,三讓不許。惟妻王氏,常懷刃衣中,欲刺謝父,不敢相見。同僚沈昭略嚐嘲道:“君為主滅親,應該超擢,但恨今日刑於寡妻!”無言可答,惟赧顏相對罷了。為當日計,卻亦難乎為!
是年七月,齊主鸞病歿正福殿,年四十七。遺詔命徐孝嗣為尚書令,沈文季、江為仆射,江祀為侍中,劉暄為衛尉;軍事委陳太尉顯達,內外庶務,委徐孝嗣、蕭遙光、蕭坦之、江;遇有要議,使江祀、劉暄協商;至若腹心重任,委劉悛、蕭惠休、崔惠景三人。此外無甚要言,但麵囑太子寶卷道:“作事不可落人後,汝宜謹記勿忘!”看官聽著!為了這句遺囑,遂令寶卷委任群小,任情誅戮,攪亂得了不得,終弄得身亡國滅呢。是謂天道。
寶卷即位,諡鸞為明皇帝,廟號高宗。鸞在位隻五年,改元二次,殘刻寡恩,事多過慮,平時深居簡出,連郊天大典,都屢次延約,始終不行。又嚐迷信巫覡,每出必先占利害,東出雲西,西出雲北,及疾已大漸,尚不許左右傳聞。無非推己及人,防他變亂,但如此為帝,有何趣味!且因巫覡進言,謂後湖水經過宮內,不利主上,乃欲堵塞後湖,作為厭勝。其實宮中取飲,全仗此湖,鸞為療疾起見,至欲因噎廢食,虧得早死數日,事乃得寢。史家稱他起居儉約,宮禁肅清,罷新林苑,廢鍾山樓館,斥賣東田園圃,輿輦舟乘,剔去金銀,後宮服飾,概尚樸素,禦食時有裹蒸一大枚,嚐令剖作四塊,食半留半,充作晚餐,從前高、武儉德,亦不過如是。哪知聖帝明王,德量寬廣,不在區區小節;若徒從儉省一事,傳作美談,豈非是不虞之譽,未足憑信麼?評論精嚴。
這且不必絮談,且說太子寶卷,素性好弄,不喜書學,乃父亦未嚐斥責,但命盡家人禮。寶卷求每日入朝,有詔不許,但使三日一朝。夜間無事,輒捕鼠達旦,恣情笑樂。至入承大統,不願諮詢國事,但與宦官宮妾等,終日嬉戲,徹夜流連。梓宮殯太極殿中,才經數日,即欲速葬。徐孝嗣入內固爭,始延宕了一月,出葬興安陵。寶卷臨喪不哀,每哭輒托雲喉痛。大中大夫羊闡入臨,號慟府仰,脫幘墜地,露首無發,好似禿頭一般。寶卷瞧著,忍不住狂笑起來,且笑且語道:“禿?啼來了!”左右聞言,亦笑不可抑,統做了掩口葫蘆。到了奉靈安葬,寶卷越無哀思,從此歡天喜地,縱樂不休。左右嬖幸,捉刀隨侍,俱得希旨下敕,時人遂有刀敕的稱呼。揚州刺史始安王蕭遙光,尚書令徐孝嗣,右仆射江?,右將軍蕭坦之,侍中江祀,衛尉劉暄,更番入直,分日帖敕,朝三暮四,無所適從。眼見是紀綱日紊,為禍不遠了。暫作一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