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自拓跋弘即位,第一年改元天安,第二年又改元皇興。皇興元年,後宮李夫人生下一子,取名為宏,由馮太後取入己宮,勤加撫養,一麵把政權付還魏主。魏主弘始親國事,追尊生母李貴人為元皇後,向例魏立太子,即將生母賜死。弘冊為太子時,李貴人應依故事,條記事件,付托兄弟,然後自盡。此等秕政,實屬無謂。弘回憶生初,當然傷感,因追尊為後。自親政後,大小必察,賞不濫,刑不苛,黜貪尚廉,保境息民,十五六歲的北朝天子,居然能移易風俗,整肅紀綱,中書令高允,卻也竭誠輔導,知無不言。所以皇興年間,魏國稱治。惟馮太後尚在盛年,不耐寡居,巧值尚書李敷弟奕,入充宿衛,太後見他年少貌美,遂引入宮中,賜以禁臠。宮女等素憚雌威,不敢竊議,所以李奕得出入無忌,嚐與馮太後交歡,隻瞞著魏主弘一人。
魏主弘性好釋老,做了三五年皇帝,已不耐煩,就將那繈褓嬰兒,冊為儲貳。到了皇興五年,太子宏年僅五歲,一時不便禪授,意欲傳位京兆王子推。子推係文成帝弟,與魏主弘為叔父行,弘因他器宇深沉,故欲推位讓國,令他主治,自己可以養性參禪。匪夷所思。當下召集公卿,議禪位事,公卿等聽作奇聞,莫敢應對。獨子推弟任城王子雲,抗言進諫道:“陛下方坐致太平,君臨四海,怎得上違宗廟,下棄兆民!必欲委置塵務,亦應傳位儲君,方不亂統。”不私所親,卻是一個正人。太尉源賀,尚書陸,亦相繼應聲道:“任城所言甚是,請陛下采納!”魏主弘不禁變色,似有怒意,中書令高允插口道:“臣不敢多言,但願陛下上思宗廟付托,何等重大,追念周公抱成王事,也是從權辦法,陛下擇一而行,才不致驚動中外!”魏主弘乃徐徐道:“據卿等奏議,寧立太子,不過太子幼弱,全仗卿等扶持。”高允等尚未及答,魏主弘又道:“陸素來正直,必能保全我子。”聞言即叩首謝獎,魏主即授為太保,令與太尉源賀,準備禪位事宜。
宏生有至性,上年魏主病癰,由宏親為吮毒,至是得受禪信息,向父泣辭。魏主弘問為何因?宏答道:“臣兒幼弱,怎堪代父承統,中心憂切,因此淚下!”五歲小兒,卻能如此,恐未免史筆誇張。魏主弘歎道:“爾能知此,必可君人。我意已決定了!”遂令陸等整繕冊文,即日傳位。文中略雲:
昔堯、舜之禪天下也,皆由其子不肖,若丹朱、商均,果能負荷,豈必搜揚側陋而授之哉!爾雖衝弱,有君人之表,必能恢隆主道,以濟兆民。今使太保建安王陸,太尉源賀,持節奉皇帝璽綬,致位於爾躬。爾其踐升帝位,克廣洪業,以光祖宗之烈,使朕優遊履道,頤神養性,可不善歟!
五齡太子,出受冊文,也被服帝衣,登上禦座,受文武百官朝謁,改年為延興元年。禮畢還宮,又由公卿大夫,引漢高帝尊奉太上皇故事,奉魏主弘為太上皇帝,仍總國家大政。魏主弘準如所請,自徙居崇光宮,采椽不斫,土階不堊,差不多有太古風。又仿西印度傳聞,特在宮苑中建造鹿野浮圖,引禪僧同住,研究佛學。惟國有大事,始令上聞。這也是別有心腸,非人情所得推測呢。這且慢表。
且說北朝禪位以後,遣使告宋,宋亦遣使報聘,南北又複通好,暫息兵爭。隻宋主屢次抱病,骨瘦如柴,無非漁色所致。漸漸地支撐不住。自恐一旦不諱,子昱尚幼,不能親政,勢必由皇後臨朝,王景文為皇後兄,必進為宰相,大權在握,易生異圖。乃特書手敕,遣人齎付。景文方與客圍棋,見有敕至,啟函閱畢,徐置局下。及棋局已終,斂子納奩,乃取敕示客道:“有敕賜我自盡。”客不覺大驚,景文卻神色自若,自書墨啟致謝,從容服毒而死。使人得啟返報,宋主方才安心。是夜又夢人告語道:“豫章太守劉謀反了!”宋主突然驚寤,俟至天明,便發使持節,馳至豫章,殺死劉。
嗣是心疾日甚,精神越加恍惚,每當夜靜更闌,輒見有無數冤魂,環集榻旁,爭來索命。他亦無法可施,特命改泰始八年為泰豫元年,暗取安豫的意思。也是癡想。又命在湘宮寺中,日夕懺醮,祈福禳災。可奈神佛無靈,鬼魂益迫,休仁、休?,索命愈急,宋主囈語不絕,嚐雲司徒恕我,或說是驃騎寬我。迷迷糊糊地說了幾日,略覺有些清醒,便命桂陽王休範為司空,褚淵為護軍將軍,劉為右仆射,與尚書令袁粲,仆射兼鎮東將軍蔡興宗,及鎮軍將軍郢州刺史沈攸之,入受顧命,囑令夾輔太子。淵等受命而出。複由淵保薦蕭道成,說他才可大任,乃加授道成為右衛將軍,共掌機事。
是夕宋主?病劇歸天,享年三十四歲。改元二次,在位共八年。太子昱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命尚書令袁粲,護軍將軍褚淵,左右輔政,尊諡先帝?為明皇帝,廟號太宗。嫡母王氏為皇太後,生母陳氏為皇太妃。昱時年僅十齡,居然有一個妃子江氏,妻隨夫貴,也得受冊定儀,正位中宮。一對小夫妻,統治內外,眼見是宮廷紊亂,要收拾那宋室的江山了。小子有詩歎道:
乏嗣何妨竟擇賢,如何借種便相傳!
十齡天子癡狂甚,兩小寧能把國肩?
還有阮佃夫、王道隆等,依舊用事,攪亂朝綱。欲知後來變亂情形,俟小子下回再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