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2)(2 / 3)

浩與崔允等監修國史,已有數年,見十三回。魏主嚐麵諭道:“務從實錄。”浩因將魏主先世,據實列敘,毫不諱言。著作令史閔湛郗標,素來巧佞,見浩平時撰著,極口貢諛,且勸浩刊布國史,勒石垂示,以彰直筆。浩依言施行,鐫石立衢,所有北魏祖宗的履曆,無論善惡,一律直書。時太子晃總掌百揆,用四大臣為輔,第一人就是崔浩,此外三人,為中書監穆壽,及侍中張黎、古弼。弼頭甚銳,形似筆尖,忠厚質直,頗得魏主信任,嚐稱為筆頭公。浩亦直言無隱,常得太子敬禮,因此權勢益崇,為人所憚。古人說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崔浩具有幹才,更得兩朝優寵,事皆任性,不避嫌疑,免不得身為怨府,遭人構陷。中書侍郎高允,已早為崔浩擔憂,浩全不在意,放任如故。致死之由。果然讒夫交構,大禍猝臨,一道敕書,竟將浩收係獄中。

高允與浩同修國史,當然牽連,太子晃嚐向允受經,意圖營救,便召允與語道:“我導卿入謁內廷,至尊有問,但依我言,當可免罪。”允佯為遵囑,隨太子進見魏主。太子先入,謂允小心慎密,史事俱由崔浩主持,與允無涉,請貸允死罪。魏主乃召允入問道:“國史統出浩手麼?”允跪答道:“太祖記是前著作郎鄧淵所作,先帝記及今上記,臣與浩共著,浩但為總裁,至下筆著述,臣較浩為更多。”魏主不禁盛怒,?目視太子道:“允罪比浩為大,如何得生?”太子麵有懼色,慌忙跪求道:“天威嚴重,允係小臣,迷亂失次,故有此言。臣兒曾向允問明,俱說是由浩所為。”魏主又問允道:“東宮所陳,是否確實?”允從容答道:“臣罪當滅族,不敢虛妄,殿下哀臣,欲丐餘生,所以有此設詞。”壯哉高允。魏主怒已少解,複顧語太子道:“這真好算得直臣了!臨死不易辭,不失為信,為臣不欺君,不失為貞,國家有此純臣,奈何加罪!”便諭令起身,站立一旁。複召崔浩入訊。浩麵帶驚惶,不敢詳對。魏主令左右牽浩使出,即命高允草詔,誅浩及僚屬僮吏,凡百二十八人,皆夷五族。允持筆不下,魏主一再催促,允擱筆奏請道:“浩若別有餘釁,非臣所敢諫諍;但因直筆觸犯,罪不至死,怎得滅族!”魏主又怒,喝令左右將允拿下。太子晃更為哀求,魏主乃霽顏道:“非允敢諫,更要致死數千人了。”太子與允,拜謝而退。越日有詔傳出,命誅崔浩,並夷浩族;餘止戮身,不及妻孥。還是一場冤獄。

他日太子責允道:“我欲為卿脫死,卿終不從,致觸上怒,事後追思,尚覺心悸。”允答道:“史所以記善惡,垂戒今古。崔浩非無他罪,但作史一事,未違大禮,不應加誅,臣與浩同事,浩既誅死,臣何敢獨生!蒙殿下替臣救解,恩同再造,不過違心苟免,非臣初願,臣今獨存,尚有愧死友哩!”太子不禁動容,稱歎不止。語為魏主所聞,也有悔意。會尚書李孝伯病篤,訛傳已死,魏主嗚咽道:“李尚書可惜!”半晌又改言道:“朕幾失詞,崔司徒可惜!李尚書可哀!”嗣聞孝伯病愈,遂令入代浩職,每事與商,仿佛如浩在時,這且毋庸細表。

惟太子晃為政精察,素與中常侍宗愛有嫌,給事中仇尼道盛,得太子歡,亦與愛不協。偏魏主好信愛言,愛遂讒間東宮,先將仇尼道盛,指為首惡,次及東宮官屬十數人。魏主竟一體處斬,害得太子晃日夕驚惶,致成心疾,未幾遂歿。太嚇不起。

既而魏主知晃無罪,很是悲悼,追諡晃為景穆太子,封晃子浚為高陽王。嗣又以皇孫世嫡,不當就藩,乃複收回成命。浚時年十二,聰穎過人,魏主格外鍾愛,常令侍側。隻宗愛見魏主追悔,自恐得罪,遂想了一計,做出弑逆的大事來了。

一年易過,苦難下手。至魏正平二年春季,魏主燾因酒致醉,獨臥永安宮。宗愛伺隙進去,不知他如何動手,竟令這英武果毅的魏主燾,死得不明不白,眼出舌伸。也是殺人過多的報應。

經過了好多時,始有侍臣入視,見魏主這般慘狀,駭極欲奔,狂呼而出,那時宗愛早已溜出外麵,佯作驚愕情狀,即與尚書左仆射蘭延、侍中和疋音雅。薛提等,商量後事,暫不發喪。當下審擇嗣君,互生異議。和疋以皇孫尚幼,欲立長君,薛提獨援據經義,決擬立孫。彼此辯論一番,尚未定議,和疋竟召入東平王翰,置諸別室,將與群臣會議,立為嗣君。宗愛獨密迎南安王餘,自便門入禁中,引至柩前嗣位。這東平王翰及南安王餘。統是魏主燾子,太子晃弟,翰排行第三,餘排行第六。宗愛嚐譖死東宮,聽著薛提立孫的議論,原是反對,但與翰亦夙存芥蒂,不願推立,因即矯傳赫連皇後命令,魏立赫連後,見第十回。召入蘭延、和疋、薛提三人,待他聯翩入宮,竟突出宦官數十名,各持刀械,一擁而上,嚇得三人渾身發顫,眼睜睜地被他縛住,霎時間血濺頸中,頭顱落地。東平王翰居別室中,還癡望群臣來迎,好去做那嗣皇帝,不意室門一響,闖入許多閹人,執刀亂斫,半聲狂叫,一命嗚呼!真是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