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很重,眼皮很沉,身體好像一直在挪動,耳邊卻傳來朦朦朧朧的吹吹打打聲,夾雜著窸窸窣窣的抽泣聲。使了吃奶的勁兒,伍穀才睜開了厚重的雙眸,但眉心皺得能夾死一隻蚊子,眼角餘光瞥到那大紅色的衣袍,伍穀短路的大腦終於複蘇,愣怔了幾秒後,掀開轎簾,刺眼的日光直射進來。
“喂,這是哪?”看到那呼哧呼哧抬轎的轎夫,伍穀納悶地喊了一聲。
聽到叫聲,轎夫僵硬著脖子轉過臉來,看到簾子下那張被日光照得格外白皙的小臉,因為太瘦,顯得眼睛特別大,眼珠子特別突出,駭得直接扔掉轎子慘叫一聲,
“鬼~鬼啊~”
這一喊,其他的轎夫也跟著跑光了。轎子一傾斜,伍穀一個踉蹌就從轎子裏跌出來,皺眉揉著生疼的屁股,餘光掃到同樣跌在一旁的帶著詭異笑容的紙紮人,心不由顫了一下,這青天白日的看到這些玩意兒,真晦氣。
視線挪動,瞟到眼前一雙布鞋,抬眼順勢往上看,半舊不新的灰色長褂,露在外麵明顯的鎖骨,瘦削的下巴,微顫的嘴唇,高挺的鼻子,瞪得比銅鈴還大的眼睛。
“娘啊~詐屍了!”
剛剛鑒賞完眼前這號人物,耳邊就響起震耳欲聾的尖叫聲,連附近樹上的葉子也抖了三抖。
伍穀鬱悶地挖挖耳朵,試圖站起來,卻發現眩暈感再度襲來,眼兒一翻,腿兒一伸,又暈了過去。
“娘啊,這,這怎麼回事啊?不是說已經餓死了麼?”
“沒錯啊,我那姐妹是這麼跟我說的。”
“可明明還有呼吸啊~”
“那你還愣著幹嘛,抱她回去啊!她是你娘子。”
“可是,可是她還沒過門啊!”
“現在轎夫都跑光了,難道你還指望我抱她回去?”
沉默了片刻後,男子心不甘情不願地抱起了毫無重量的伍穀,看了眼懷裏那張瘦得不像話的慘白容顏,嫌棄地撇撇嘴,還以為不用成親了,心裏正樂嗬著呢,哪裏知道還是躲不過。
敢情這勺家是逗他們樂子玩呢,昨天還說什麼女兒餓死了,但既然已經定親了,又挑好吉日了,必然是要送過來的。要麼勺家全家腦袋都秀逗了,把暈了的女兒當死了,要麼就是他們厚臉皮,連給自己女兒下葬的錢都舍不得花,隨便找幾個人來哭喪就算了事了。
“娘,你好姐妹就這麼把女兒賣給你了嘛?”
“呸呸呸~哪裏是賣,你們倆是指腹為婚。”
“我們素未謀麵,她長得圓還是扁,我都不知道,就這麼叫我娶她,你就不怕老爹今天晚上找你聊天麼!”他們車家雖然家道中落,但好歹也是名門望族,就他這麼一根獨苗,隨便娶一個什麼五穀,雜糧的,這讓他在其他房那邊怎麼抬得起頭來。
“你小子就會貧,我告訴你,雖然你們還沒正式拜堂成親,但為娘的我也是遣媒下聘,依循六禮來的,你以後要好好疼愛你娘子。”
車君諾心裏就犯嘀咕了,他娘可真是愛開玩笑,讓這小姑娘嫁過來,又不是來過錦衣玉食的日子,是來過苦日子的,怎麼疼。瞧她這輕飄飄的身子骨,能多給她長兩肉就很不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