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受命擒獲林彪死黨(1 / 3)

1、深夜密召:“中央跑了個大飛機”

“請肖副司令來一下,我有事找他!”1971年9月13日深夜,肖永銀被值班秘書從睡夢中叫醒。

幾分鍾後,一輛軍用吉普車打著雪亮的前燈,從紫金山北麓富貴山七號開出。吉普車在林間小路疾馳,道路兩旁黑黝黝密匝匝的樹木像兩堵暗綠色的城牆迅速向後倒退;車中,南京軍區第一副司令員兼參謀長肖永銀雙目圓睜,盯視前方,朦朧的睡意在聽到許世友渾厚的聲音“你來,有重要情況!”的那一刹那早已飄散到了雲裏霧裏。肯定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戰爭?邊境衝突?重大的政治變故?……

可以說,中國軍事與政局的每一根神經末梢的輕微顫抖都會牽動到南京軍區。它轄製著中國東部的廣闊國土,浙江、江蘇、安徽三省,重要城市上海、南京、蘇州、杭州、無錫、溫州等地都在它的轄區範圍。就軍事力量而言,它統領著近百萬海、陸、空軍,其中的東海艦隊保衛著中國東部海域的領海權不受外國侵犯;而重要的軍事基地舟山群島,猶如中國東大門的門戶。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日軍就是從舟山登陸,從而長驅直入占領了中國第一大城市上海。而如果外國侵略者從連雲港進來,進而占領軍事要衝徐州,則將把中國大陸攔腰斷為兩截,南可控製南京,北可威懾北京……

作為南京軍區的第二號人物,他深感肩負的責任重大。國泰民安,對於他來說,是必須以克盡職守來予以保證的,容不得絲毫的懈怠與疏忽。

吉普車駛抵中山陵八號。他命令司機熄了火,徑直朝門內走去。

衛兵看清楚是肖副司令員,隻默默行個軍禮,目送他入內。

許世友的家門,二十四小時為他敞開。這是許世友的特別命令。除肖副司令員以外,其他人得提前通報。

中山陵八號,原為孫中山之子孫科的府宅。孫科似乎喜歡有一個較為開闊的生存空間,而並不講究宅第的富貴雅致,與中山陵九號,別名“美齡宮”的蔣介石三層琉璃瓦小樓相比,趣味迥異。樓下的大會客廳,開進一個排的士兵也不會感覺擁擠,居氛家顯得大而不當;樓上臥室近乎七八十平方米,似乎必須擺置法國路易十四時代的家具才能與之相匹配。

許世友終於放棄了拉起一支隊伍在大別山中與造反派“打遊擊”的念頭返回南京以後,誰也不敢保證他居住在鬧市區會整什麼亂子,部將們眾口一致力勸他搬進中山陵八號,在軍事禁區內,任何“革命群眾組織”也不敢鬥膽來衝。

孫公子的很缺乏審美趣昧的府宅似乎很適合許世友居住,空闊的院子裏很大一片地被他開辟成一塊試驗田,除警衛戰士幫肋拔草鋤地以外,許世友本人也頗有興趣過過農家生活,不斷地在這塊試驗田上花樣翻新搞點良種培育果木雜交之類。院子裏的一個池塘養著魚,來了客人,許世友會像漁夫般嫻熟地撒網捕撈。在繁華的金陵城裏,能享受享受農家樂漁家樂,許世友覺得煞是愜意。

至於屋內的陳設之類,許世友大概還沒有孫科趣味高雅。由於年久失修,這幢二層小樓顯出一副棄婦般的淒楚愁慘麵容,窗戶上吊著仿佛從破廟裏借來的褪了色的舊窗簾,風一吹,破絮翻卷,給人一種置身於古刹中的陰慘慘的感覺。總後勤部為改善許世友的居住條件,特意撥款二萬元,“上管天文地理,下管雞毛蒜皮”的參謀長肖永銀知道別人“扛”不動許世友,親自過問許宅的整修,“許司令,給你把屋子收拾收拾。”許世友皺皺濃眉:“不要動。”

“那,至少把窗簾換換?”

“不要動。”……左一個“不要動”,右一個“不要動”,許世友不讓動誰敢動?於是許宅依然如故,大得空曠,舊得陰晦。甚至製冷器壞了,許世友寧肯忍受中國三大火爐之一的南京酷熱的蒸烤,也還是不準人動,無奈參謀長隻好趁他外出開會之機,擅自作主力他更新了一台製冷器,等到許世友返家,頓感清涼而詫異時,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

樓上亮著燈光。

肖永銀一踏上樓梯,意外地發現許世友站在臥室門口。

“剛才中央辦公廳打來電話,說中央有個大飛機跑了,向哪個方向跑了不清楚。中央命令我們嚴密監視,如果落在我們這裏再不準起飛;我們所有的飛機不準上天,所有的艦船不得出航。不準跑掉一架飛機;不準跑掉一隻船!”當許世友盡量壓低嗓音說出上述一段話的時候,肖永銀不錯眼珠地望著他。

他立刻感覺出了“中央跑了個大飛機”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和他們的使命的艱巨性。

許世友隨手抓起一件外衣:“今晚我們倆一起值班吧。”

“你休息吧,我值班,有緊急情況我會隨時報告你。”

“也好。”兩人匆匆作別。

幾分鍾後,肖副司令員進了軍區作戰部。

“要東海艦隊。”

“要舟山守備司令。”作戰部長頻頻呼叫,肖副司令親自一個個通話。

“有個問題告訴你,中央跑了個大飛機,去向不明。中央命令,不準跑掉一隻船。你們馬上把所有的艦船控製起來!”

“要空軍司令部。”

“肖副司令,我是XXX。”

“……通知所有機場,如果有大飛機降落,不準起飛。你們所有的飛機不準上天!……”放下話筒,肖副司令思忖起來:不跑掉一隻艦船還好辦.因為艦船必須集體操作,除非一條軍艦上從艦長到水兵集體“謀反”,誰也無法偷偷將一隻龐大的軍艦開跑,而已即使跑掉,已可很快被攔截回來。可是飛機呢?南京空軍控製著幾十個機場,幾千架飛機,保不準哪個飛行員會偷偷鑽進機艙,拉動操縱杆駕機上天……

必須用陸軍把機場控製起來!可是,即使這樣也難保不會跑悼一架飛機……

這道難題畢竟沒有難住這位身經百戰、在劉鄧大軍裏以機動靈活、善於捕捉戰機、出奇製勝而著稱的將軍。很快,一道特殊命令下達:

“所有機場派一個步兵營,用汽車裝著,進入機場後,把汽車統統往跑道上一放!”命令下達後十幾分鍾,長江兩岸的幾十座大中城市幾乎同時響起了汽車引擎聲,雪亮的光柱劃破了繁星滿天的夜空,成千上萬輛軍綠色卡車滿載著持槍荷彈的陸軍士兵朝各機場飛馳。轉瞬間,每個機場的跑道上,卡車擺開了一字長蛇陣。此時,即使是“特級飛行將軍”也無法駕機上天了。

事後誰也無法確定,是否因了肖副司令的靈機一動,才使得“九?一三”深夜再沒有第二架飛機去追隨那個“跑掉的大飛機”?這種推測並不是毫無道理,因為“跑掉的大飛機”的幾個主要追隨者,就在南京空軍裏——這一點,肖永銀也隻是在幾天以後才知道。

第二天,九月十四日,清晨六時許,許世友和肖永銀正坐在許宅二樓樓梯口的飯桌上吃早飯,肖副司令正在向許司令彙報著昨晚的“戰況”,這時,臥室內的電話鈴響了。

肖永銀繼續悶著頭吃飯。室內對話的雙方加了保密機。他不知道也不必知道是準在和許司令講話又講了些什麼內容,隻是事後他才知道,保密機的另一頭,是周恩來總理。周恩來說了一句很有分量的話。

“許世友啊,林彪跑了,你們怎麼辦?”至於許世友是怎麼回答的,即使是事後,他也沒有對任何人講起過。然而可以肯定,許世友的回答,周恩來是滿意的。

過了一會兒,許世友出來了。

“給你個人講講,不得給別人講——林彪跑了!”許世友說話本來就快,說這句活時的速度更快,特別是後邊至關重要的四個字,幾乎未做任何字與字之間的間隔就一噴而出。他的副手聽得懵懵懂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是不是聽錯了?不會吧?……”他想問,又不敢問,萬一聽錯了呢?說“林副統帥跑了”是超級的“反革命言論”。別的什麼都可以問,就是不能問“是不是林副主席跑了?”……

他疑疑惑惑地回到作戰部。

兩小時後,從許世友的嘴裏,他證實了自己沒有聽錯,並且,許司令重重地加了句:“那個飛機摔在溫都爾汗”。

2、金陵車站,六位“特殊乘客”

仍舊是那個多事之秋。子夜。南京火車站。一列南去的列車停靠在一號站台上,車頭喘息著,調度員已經發出準備發車的命令,車鈴驟然響起……

這時,車站入口處急匆匆走進一行六個軍人,走在前麵的一個中年軍人低聲對檢票員說了句什麼,檢票員沒有驗票就放行了。

從這幾名軍人行色匆匆的神態中,老檢票員感覺到他們可能在執行某一項涉及到國家或軍事機密的神秘使命。當這幾位“特殊乘客”從人口處狹窄的鐵欄杆問魚貫而入時,他的目光落在了夾在中間的一個軍人身上,無疑,他是這六個人中最特殊、也最引人注目、或許也是最重要的一個人物。

這是一位老軍人,年紀約五十多歲,鬢角斑白,清瘦,個頭不高,卻給人一種威嚴之感。他那略呈方形清臒的麵孔,輪廓鮮明線條有力,刀刻般的抬頭紋和眼角紋,樓刻著曆盡滄桑,也鏤刻著睿智與老辣圓熟;疏眉朗目,目光清亮如錐子,銳利如蒼鷹;嘴角略微下垂,兩片刀刃般的嘴唇,如蚌殼般咬得死死,似乎他輕易不肯張口,而一張口便會給對方一種威懾之力……

從麵前經過時,檢票員感到老軍人的腳步快捷有力,行走間,似有風掠林梢的虎虎生氣。

“特殊乘客”迅即消失在乘務員休息車廂。

“副統帥”出逃墜機身亡之後第三天,許世友被毛澤東、周恩來秘密召進北京。或許是為了安全,或許是為了不暴露行蹤,許世友按照主席叮囑棄機而乘坐火車。半夜兩點,許世友又秘密回到南京,十幾分鍾後,守在作戰部的肖副司令員被召進許世友的家。

“主席叫我們把‘三國四方’抓起來。你願意帶誰帶誰,立即出發!首先到上海,把王維國抓起來。王洪文協助你。然後到杭州去,把陳勵耘抓起來。”許世友簡簡單單地交代了任務。

肖永銀馬上意識到,他將要進行的不啻於一場無聲的戰爭。

此行目的,乃屬絕密;成敗與否,關係到國家安危政權穩定。肖永銀思忖,隨行人員越少越好,出行越隱秘越好,絕對不能走漏一點風聲,讓對方察覺一點蛛絲馬跡,要讓對方在嗅覺完全被封死、毫無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出其不意神速秘密地將其擒獲,他匆匆點將,隻帶五個人——南京軍區保衛部長、保衛科長、保衛幹事及他的秘書和一名警衛員,幾分鍾後,一輛吉普車悄然滑出軍區大院,抵達南京火車站……

“三國四方”,是林彪在他的政變綱領——《五七一工程紀要》中對他的死黨及其所控製的地盤的稱呼。

“三國”:

南京,上海、杭州。

“四方”:

在北京的空軍政治部副主任江騰蛟;在上海的空四軍政委王維國;在杭州的空五軍政委陳勵耘;南京軍區空軍副司令周建平。

廬山會議以後,統帥與副統帥之間的鬥爭日趨明朗化,林彪感到自身難保,於是冷靜而陰鷙地製定了一個又一個暗殺毛澤東的計劃:在上海,秘密訓練了一個二百多人的敢死隊,宣誓效忠“林副統帥”;蘇州的碩放機場,為空四軍的軍事基地,一旦毛澤東踏上飛機,其死黨將製造一個震驚中外的“空難”事件……

1971年8月中旬到9月上旬,毛澤東進行了一次充滿神秘色彩的南巡,一路險象叢生,最終安然無恙重返北京。毛澤東專列隆隆開進上海,殺氣騰騰的“敢死隊”卻沒有派上用場,因為毛澤東根本就沒下火車,隻是在他的臥車內,召開了一個小型會議,應召而去的除南京軍區司令員許世友外,還有王洪文、張春橋、姚文元等人。毛澤東絲毫不流露他此行的風險,很原則他說了番“全黨要團結,不要搞陰謀詭計”之類的最高指示,然後麵帶倦色地對他們說:“你們去吃飯,我很疲勞,要睡覺。”然而,等人剛一離去,載著毛澤東的專列卻如一隻晴蜓,悄然飛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