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愛情的安全模式(2 / 3)

安以苑沿著湖中間的那條小道慢慢的走,如果是小時候,她一定不敢一個人走這條路,因為穿越整個湖的路兩旁並沒有欄杆,隻有錯落的柳樹,而安以苑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如果沒有欄杆,再寬的路,她也覺得會掉進水裏,而不敢往前走。

可是,今天的安以苑已經明白,有很多時候,即使你隻有一個人,即使你明知道那條路會讓你害怕,你也必須眼睛看著前方,不能回頭,一直向前走。沒有人會永遠陪伴你,沒有人會永遠在你身旁拉住你的手,告訴你:“不用怕,有我?”

方信之曾經拉過她的手,可是最後,將她狠狠地甩開;秦鎮曾經想握住她的手,可是她沒有伸出手抓住他;而沈見池,他的手,永遠放不開葉翩然。

她走到路的中間,湖在她的兩邊一分為二,她靜靜的看著遠處的城市,一切仿佛已經虛無,她忽然有種錯覺,她好像懸空站在湖中央,恍若一個孤獨的,微不足道的小點。

那種鋪天蓋地的寂寞包圍了她,她蹲坐在地上,緊緊的環抱住自己,痛哭失聲,大湖默默的聽著,用偶爾的微風輕柔地撫慰著這個孤單哭泣的孩子。

那天晚上,安以苑趕在沈見池下班之前回到了家,仔細地洗了臉,又塗了兩遍可以消除浮腫的眼霜。當沈見池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又換上一張溫柔的笑臉。

沈見池在她唇上親了一下:“今天一天都好想你,以苑。”

安以苑笑了笑:“也許是這幾天二十四小時呆在一起,所以突然分開了不習慣吧。”

“嗯,也許。”沈見池一邊放外套一邊隨口應道。

“對了,明天晚上跟我去吃飯吧,我們老書記大年初一得了孫子,明天辦酒。”沈見池摟著安以苑坐到沙發上。

安以苑愣了愣,現在開始要把她帶進他的圈子了嗎?他所有的朋友和同事,都知道他和葉翩然的事吧?她應該去嗎?

沈見池見安以苑沒出聲,低下頭來看她:“怎麼,不想去嗎?”

安以苑搖搖頭:“不是,我隻是覺得我去了也沒什麼話可聊,會比較冷場。”

沈見池笑了:“那你就少說話,我們家以苑這麼漂亮,做個聽眾也一樣受歡迎。”

安以苑忍不住笑:“你的嘴巴可真是甜啊。”

沈見池俯下來:“那你就多嚐嚐。”

在沈見池的吻中,安以苑有些失神,算了,去就去吧,她現在的身份是沈見池的未婚妻,有些該亮相的場合,自然是避不了的。

那天的宴會是在一家很高檔的酒店舉行,大家的中心都在那個眼睛都還沒睜開的寶寶身上,其他人並不是重點。有時候,當沈見池介紹她的時候,有些人會有小馬第一次見她時那種帶點疑惑和訝異的目光,安以苑也隻是假裝沒看見,禮貌的寒暄微笑。

可是,在飯局快開始的時候,坐在門口的人群卻有些騷動,安以苑聽見有人說“葉老來了。安以苑感覺身邊的沈見池的臉色好像微微的變了一下,但是那種變化快得捉不住,就又回複了平常的鎮定。這讓安以苑很好奇,葉老到底是誰?他的出現居然會影響到從來鎮定自若的沈見池?”

當安以苑看見親密地挽著進來的那位老人的嬌俏身影時,一切都明白了,是葉翩然,那麼也就是說,這位葉老,應該就是葉翩然的爸爸,沈見池曾經的嶽父。

從剛才大家的反應來看,那位葉老顯然位高權重,至少是相當有分量的人。那麼,沈見池的父母為什麼在沈見池和葉翩然離婚之後,還對葉翩然那麼寵愛有加就不奇怪了。這可是天生好乘涼的大樹。至於為什麼那樣敵視她,原因就更一目了然,自己不過是個大學老師,怎麼可以和公主相比。

安以苑在心裏冷笑了一下,但是臉色仍然柔和,當葉翩然和他的父親走過她和沈見池的身邊,安以苑看見了她眼中的驕矜和老人眼中的不悅。她在那一刻沒有回頭去看沈見池的眼睛,隻是如同在場所有的人一樣,帶著貌似尊敬的笑。

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是這裏那裏以各種五花八門的理由敬酒勸酒,安以苑最討厭的就是這道程序,但是在這種場合,她隻能帶著虛應的笑站在沈見池身邊一輪輪的舉杯。葉老畢竟是場麵上叱詫風雲的人,在敬酒的時候風度保持得很好,但是並沒有和安以苑多說話,隻是簡單微笑了一下。

旁邊的葉翩然,一直盯著安以苑左手上的戒指,眼神很複雜,似乎包含著怨恨,痛苦,委屈,可是奇怪的是,她的唇邊卻有一絲仿佛是得意的笑。

而沈見池,在整個飯局中一直很深沉,他並沒有想到,今天葉老和翩然會出現在這裏,葉老一向不太參加這種活動,即使關係再近,也隻是私下送份禮算了,不會出現在公開場合。

吃飯到一定階段,安以苑站起來去了趟洗手間,剛進去不久,葉翩然就跟了進來,安以苑歎了口氣,這明顯不是巧合吧,她不過剛進來兩分鍾,看來,洗手間果然是女人交手的好地方,私密,又有天經地義的理由進來而不被人注意。

安以苑站在洗手池旁,既然明顯是來找她聊天的,她自然不能在這個時候出恭。

葉翩然慢條斯理的補妝,一邊看著自己的唇色,一邊說:“見池向你求婚了?”

安以苑點點頭:“對。”

葉翩然的眼神一飄,滿是不屑:“當局長夫人的滋味不錯吧。”

安以苑微微一笑:“你不是也當過嗎,幹嘛還問我?”

葉翩然被她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這個女人,為什麼每次說話做事總是這麼讓人意外。一般女人聽了這句話,莫不會覺得羞辱,或者自卑,怎麼會有這樣的反問?

安以苑悠然的看著葉翩然惱羞成怒的臉色,今天示威示夠了吧,我的公主?

葉翩然死死地看了安以苑半天,卻仍然隻看到平靜,甚至在她的眼睛的眼睛裏還有些嘲笑。

葉翩然始終無法找到她想要的優越感,憤而轉身離去,可是出門的那一刹那,卻又轉過身來,臉上有詭異的笑意:“我發現,你還真是喜歡我用過的二手東西。”

葉翩然的身影消失在安以苑的視線裏,安以苑仔細想著她剛才的話,二手東西,指什麼?沈見池嗎?

那天晚上回家之後,沈見池有些沉默,安以苑什麼也沒問,和往常一樣給他準備洗澡水和衣服,推著他洗澡,在他懷裏入睡,她什麼都不想問,他們並沒有結婚,決定權仍然掌握在沈見池手中,她不用去多想。

沈見池看著懷中那張如孩子般的睡顏,深深地歎了口氣,他像安以苑求婚時,不是沒有考慮到葉老這一層,但是他沒有想到,葉老眼中會有那樣深刻的不悅。他明白,這跟安以苑無關,無論是不是安以苑,葉老都不會在意,葉老在意的是翩然。今天的出現,分明是翩然的示威和警告。當初遇見翩然時,他隻是一名秘書,可以說,是葉老給了他展示能力的機會,才讓他縮短了煎熬的時間,得以平步青雲。從內心裏,他是感激葉老的,即使在葉翩然背叛他,讓他最痛的那一刻,他仍然將葉老視為恩同再造。

可是,這樣的恩,需要他以放棄心愛的女子來作為回報嗎?

安以苑不知道夢見了什麼,眉頭緊緊的皺起來,沈見池輕輕的用手指撫平她的眉,以苑,你也在擔心,我會放棄你麼?

後來的幾天,一切如常,似乎真的隻是參加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聚會。

安以苑開學了,第一次開會的時候,院長講著話,眼睛不知怎麼就飄到了安以苑左手無名指的戒指上,安以苑看見了院長的眼神中的深意,不動聲色。

散了會,安以苑照例走在後麵,其他人都有自己的小圈子,開會就坐在一起,散了會更是要在一起議論領導指示,家長裏短。她沒有這樣的圈子,也不想去說那些沒有油鹽的話。所以,每次開完會,她都是慢慢收拾東西,等大家都三五成群地離開,才慢慢地走在最後。她知道,可定有人在背後說她不合群,可是比起每天都要假裝熱衷於那些她根本不熱衷的東西,她寧可不合群。

不過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樣,院長居然也走到了最後,走到安以苑旁邊:“小安。”

安以苑笑笑,平時一向叫她安老師,隻是一枚戒指,就變得這樣熱絡了麼?

“和沈局的好事近了吧?”院長的笑容中有一些得意,安以苑明白,院長一直認為是他成就了她和沈見池,或者說,是成就了她認識了這麼好條件的男人。

她微笑了一下:“還沒定。”現在的她和沈見池,不知道能不能走到最後。

院長顯然不這麼想,以為是說婚期未定。

“到時候,你們倆可得敬我一杯謝媒酒哦。”院長說這話時神采飛揚,又顯得無比親熱。

安以苑點點頭:“一定。”如果有那一天的話,她在心裏補充。

她和沈見池快要結婚的消息,似乎一夜之間傳遍了大江南北。原本那些對她隻是客客氣氣的大姐阿姨們,似乎一下子變得和她無比親近,握著她的手指,仔細的端詳那枚戒指,口裏嘖嘖讚歎:“安老師,你真是好福氣啊。”

人人都在誇她好福氣,她知道,那並不是因為戒指有多美,鑽石有多亮,而是因為,她嫁的人,是沈局長。

看來大家都和葉翩然想的一樣,認為她是祖上積德,所以高攀上沈見池,嫁了這麼個好人家。

其實,如果她要嫁的是沈見池,那麼,無論他是不是局長都沒有關係,如果她不想嫁,即使他是沈部長,也照樣和她無關。

可是,這些話她不會說出來,和價值觀不同的人說這些,除了被人暗罵清高虛偽,沒有半點意義。

因此,安以苑隻是一徑微笑著,接受著大家的各種笑容和眼神。

接下來的日子,似乎很平靜,可是,安以苑知道,這隻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假象。她已經知道葉翩然對於沈家意味著什麼,而葉翩然已經知道沈見池向她求婚。那麼,應該是到了沈家人出手的時候了。

不出她所料,就在那個周末,沈見池接到了家裏的電話,讓他回去一趟。安以苑沒有驚訝,隻是笑著將他送出門。臨走的時候,沈見池吻了她很長時間,她也溫柔的回應著他的吻。沈見池他,最近也承受著非同尋常的壓力吧。安以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幽幽的長歎了一口氣。

沈見池從家裏回來的時候,連笑容都顯得很勉強。安以苑將他牽到沙發上坐下,讓他的頭枕在自己腿上,輕輕地給他按摩。

沈見池閉上眼睛,感受著安以苑的溫柔的指尖,今天回家父母幾乎是大發雷霆,讓他放棄以苑。可是這樣的以苑,他要怎樣才能做到放棄?不爭辯,不哭鬧,隻是安安靜靜地呆在他身邊,等待他的一切決定的以苑,他愛的以苑,他要怎樣放棄?

他睜開眼,望著她的臉,可是他卻看不見她的眼神,她的睫毛低低地垂下來,遮住了她眼裏所有的東西。

沈見池忽然覺得害怕,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將她拉低到他眼前,急切地尋找她的眼神,可是他找到的,卻是一雙和平常毫無二致的帶著平靜笑意的眼眸,她為什麼永遠都是這樣,為什麼從她的眼睛裏,他從來看不到多餘的情緒,她究竟在想什麼?

“以苑。”沈見池的聲音裏似乎有輕微的顫抖。

“嗯。”安以苑乖巧地回答。

“你究竟在想什麼,以苑?”沈見池盯住她的眼睛。

可是,安以苑隻是輕輕地笑:“沒想什麼啊,我在發呆。”

沈見池又想起了他們第一次的對話,那天她也是這樣回答他:“我在發呆。”

他釋然地鬆了一口氣,也許,這隻是她的習慣而已,最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

安以苑輕輕地用手指撫摸著沈見池的唇:“見池,你不用管我怎麼想,在你身邊,我什麼也不用想。”

沈見池忍不住抱緊她:“以苑,你什麼也不要想,你隻要呆在我身邊,其他什麼都不要想,好不好?”

安以苑答應:“好。”她真的什麼都不願意想,她和沈見池之間,現在已經有太多不屬於感情的東西硬插進來,讓她快要看不見沈見池的臉,所以,她不胡思亂想,她隻要用心看著沈見池就夠了。

可是,她也害怕,會不會有一天,會被人流衝散,再也看不見對方。

該來的還是會來,當安以苑下班回家,看見沙發上坐著的人影時,她並沒有過多的驚訝,她早就知道,當沈見池的父母在他那裏碰了壁,一定會來找她。

她以和平常一樣的速度換了拖鞋和外套,才走到沈母麵前:“伯母,我去給您泡杯茶。”

盡管去沈家的時候,連涼水都沒有一杯。可是別人沒禮貌,不代表自己也要沒禮貌。

可是,沈母的風度顯然還是不那麼好,她手一揮:“不必了。”

安以苑沒有堅持,反正你也不是來喝茶的,既然你不領情,我也沒必要刻意獻殷勤。安以苑在沈母對麵坐下,等待她的教誨。

沈母果然不愧是校長夫人外加政治老師,洋洋灑灑,從小時對沈見池的培育和為他豎立的遠大政治抱負說起,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大意就是培養一個這樣優秀的兒子多麼不容易。

安以苑不出聲,她明白,潛台詞無非是他們十年樹木,而自已是一朝毀人。

沈母見安以苑似乎已為所動,又開始了推心置腹:“以苑啊,其實你年紀輕,長得也漂亮,又是歸國回來的人才,憑你的條件,找到一個優秀的丈夫很容易。”

安以苑忽然興起了捉弄之心,笑著說:“是啊,我覺得見池就特別優秀,找到他我很滿意。”

這句話讓沈母無法招架,自己引了這麼半天路,敢情成了在暗示安以苑和沈見池是天作之合?

安以苑眼看著沈母下不了台,起身去給自己和沈母一人泡了杯菊花茶,也好給她消消火順順氣,以便展開下一輪說教。

可是,對手顯然已經氣急敗壞,沒等她把茶泡來,就摔門而去。

安以苑歎口氣,唉,怎麼這樣急性子呢?可以換種方式,直接開門見山,告訴她,隻有葉翩然,才能成就沈見池的大業,不就簡單了嗎?何苦繞這麼大個彎子,最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過話說回來,即便沈母挑明了葉翩然的意義,恐怕也收不到什麼好效果。這個時代的女子,已經早就不是電視裏那些苦情的小媳婦,即便是要分手,那也是她和沈見池來清算,不是未來婆婆的幾句教誨和威脅,就會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暗自離開的。

安以苑抿了口菊花茶,世態炎涼,她早在父母離婚之後就已經看清,所以,沈家父母今日的舉動,她並不覺得憤恨,因為,作為他們的角度,這是正常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