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您幫我打包一下這條裙子。”
正在櫃台裏偷偷摸摸地玩手機的女裝店導購猛地抬起頭，差點把額頭磕到來人的下巴上。她推了推滑倒鼻梁上的眼鏡，打量了一下顧客，隨既賠了個微笑，說:“好的，麻煩您把名字簽到這個上麵，我幫您打包，等您去前台交完費就可以來拿了。”
說完，她忍不住又瞟了一眼已經站直身子了的顧客，在默默心裏讚歎其近乎完美的身材和外貌。對方正似乎心情愉悅地勾唇笑著，光滑的臉頰上有一對淺淺的酒窩。服務員扶了扶眼鏡，站起來，慢吞吞地把那件潔白潔白的連衣裙疊好，然後伏下身，一邊從櫥櫃裏翻找配套的飾品，一邊偷偷從麵對的鏡子裏繼續偷看對方。
她的顧客正款款站在一排衣架旁，垂首打量著一條同款的紅色長裙。她身上罩著一件巨大的不合身的黑色長外套，下麵露出了帶著不規則暗紅花紋的白裙裙擺和細白皮膚的腿。服務員近乎讚美地盯著鏡子裏對方的側臉，直到對方緩緩側臉，衝鏡子裏的服務員露出了一個微笑。
服務員臉頰一紅，趕忙收回了目光。她急急忙忙地把一條絲帶塞進去，匆忙地轉身把簽名板抽了出來，啪的一下拍到了包裝盒上。她低著頭，把胳膊伸直舉過頭頂，遞給走近她來接包裹的顧客。
顧客撥了撥自己栗色的發梢，把包裹接過來，漫不經心地指了指簽名薄－－服務員注意到她戴著一副不透明的白色手套－－問:“請問一定要簽字嗎？”
服務員趕緊遞過去一支原子筆，陪笑道:“是的，哈哈，我們畢竟需要做個記錄，方便售後服務嘛……”
顧客直視著對方躲避著自己視線的眼睛:“如果我不需要售後服務呢。”
服務員愣了愣，尷尬得不知道說什麼。
顧客禮貌地衝她笑了笑:“不過沒關係，我可以給你簽字。”
她看了一下服務員手裏的圓珠筆，伸手用兩根手指撚起筆的末端，小心翼翼的避免了兩人手指的接觸－－哪怕是她已經戴著一層不薄的手套。
服務員有點奇怪，不過她畢竟是不大好意思，也礙於身份，最終也沒問什麼。
服務員隨既接過對方簽完後遞過來的簽名薄和夾在上麵的筆，禮貌地目送著對方走出店門。她瞥了一眼上麵龍飛鳳舞的簽名，注意到對方隻給了一個firstname。
Zoe，她琢磨著這個名字，然後不得不感歎這個簡真是個奇怪的人。
服務員坐回自己的凳子上，把腿翹上來，瞟了一眼店門:遠遠的，罩著黑色大衣的Zoe正要消失在一個拐彎處。突然，Zoe頓了頓，然後回頭，給了遠處的服務員一個即使跨過了層疊的人群仍然可以看清的微笑。
服務員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她慌忙把自己穩定在凳子上，隨既狼狽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鏡。
店長慢吞吞地晃悠了過來，她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服務員和被扔在桌子上的簽名薄，隨口誇獎道:“幹的好啊，瓊，又是一筆生意。怎麼樣，顧客問什麼了嗎？”
叫瓊的服務員陰鬱地把下巴挪了挪:“哦別提了，說實話，這個顧客弄得我都想辭職了。”
店長好奇地俯視了一下完全埋在雙臂裏的瓊，問:“天哪，真是少見，怎麼，她很難搞？”
服務員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她遲疑了一會兒，語重心長地告訴店長:“她有一雙黑色眼睛。”
店長哼了一聲，這回連瞥都懶得瞥她的店員一眼了。她踩著一搖一擺的步伐，扭著屁股，遠離了她有點神經的店員。
瓊鬱悶地喃喃自語道:“真的，為什麼她的眼睛會是黑色的呢？”
她甩甩頭，把滑落到鼻尖的眼鏡推上去，再也沒有去想這件事。……裝有落地鏡的更衣室裏，看似窄小的房間裏綽綽有餘地塞進去兩個成年女性，剛剛買了一條連衣裙的那個女子瞪著鏡子裏自己的黑色外套，手裏拎著剛剛那條連衣裙白色的肩帶。
另一個盤著頭發的女子漫不經心地靠著鎖好的門，戴著黑色絲綢手套的手劈裏啪啦地敲打著手機鍵盤，襯衣馬褲和長靴的打扮和狹長上挑的眼睛，使她顯得利落而有點中性化。
Zoe瞥了一眼鏡子裏的對方，成功吸引到對方注意力之後，自顧自地命令道:“喂Misty，幫我拿一下衣服。”
Misty重新低下腦袋，伸出一隻胳膊讓對方把換下來的衣服掛上去，一隻手繼續劈裏啪啦地敲鍵盤。她一邊繼續自己的工作一邊嘟囔道:“真是的，命令我都成習慣了。”
Zoe把那件黑色外套搭在對方手臂上，轉向鏡子裏的自己。
另一個她看著鏡子外麵的她，黑眸裏寫滿了背叛遭到憤怒和被冒犯後的不爽。她瞥了一眼鏡子裏的另一個她身後的那個抬眼看自己的黑衣女子，輕聲說:“你能出去一下嗎？”
Misty含混不清地嘟囔著什麼，大步邁出更衣間，呯的一聲砸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