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3月,張大千應友人蔡克庭之邀到澳門去遊玩。蔡克庭是澳門一位殷商,特別喜歡結交書畫家,以前就與大千相識。在他的陪同下,張大千夫婦遍遊了澳門的諸多名勝古跡,如大三巴牌坊、媽祖閣、觀音堂、蓮峰廟、大炮台、主教山、鬆山燈塔、孫中山紀念館等等。還參觀了澳門最大的賭場葡京。
張大千夫婦住在蔡克庭家,或出去遊玩,或在家作畫,生活過得平靜而有規律。蔡家小姐芳齡二十,楚楚動人而亭亭玉立,張大千為她的旗袍畫了幾朵荷花,更襯得她千姿百媚,清麗動人,在澳門的社交圈大出風頭。蔡克庭因女兒得到張大千手繪的衣服,總想好好報答他,想來想去,最後重金從泰國買回來兩隻長臂白猿,送給了張大千。張大千十分喜愛這兩隻乖巧可愛、溫馴伶俐的白猿。
老友黃苗子突然來蔡克庭家拜訪,張大千見了喜出望外,並興致勃勃地領黃苗子去看他飼養的白猿,敘舊話語連綿不斷,關係十分融洽。
1949年秋末,張大千在著名攝影家高嶺梅的陪同下,第一次來到台灣,去舉辦他在台灣的首次展覽。“張大千畫展”在台北市中山南路北端的天主教會新落成的樓房中隆重舉行,共展出近百幅作品。他在台灣的首次展覽,規模宏大,作品水平極高,觀眾紛至遝來,場麵十分火暴,作品極為搶手,幾天之內全部賣光,在台灣藝壇引起很大轟動。
他在來台灣之前,就計劃好,展覽結束後去印度搞展覽。現在因為台灣實行的“戒嚴令”,“隻許進不許出”而被耽擱在台灣,而且他在台灣又沒有有勢力的朋友,無法搞到回成都的機票,每天隻能待在旅館幹著急。
正當他百無聊賴的時候,接到陳誠的請帖,邀請他去陳宅吃飯。按張大千以往的性格,他最不擅長也最不喜歡這種應酬了,但他的好友高嶺梅極力勸他前去,認為正好可以從陳誠那兒了解時局的發展。
張大千破天荒第一次獨自一人去陌生人家赴宴,陳公館裏名流雲集,屬於台灣書畫界的一個雅集。最使張大千喜出望外的是,竟然遇到了他的老友溥儒。陳誠十分謙和地問候了溥儒與張大千,還關心地問張大千目前家眷在哪?情況如何?見陳誠禮賢下士,張大千靈機一動,馬上趁此機會說,自己的家小還都在成都,他想回去接眷來台,隻是苦於無法解決交通問題,非常焦急。陳誠一聽,親自安排張大千搭乘空軍的飛機,回到了成都。
回到成都後,張大千發現全城一片混亂,人心惶惶。他想帶著家眷和寶貴的收藏品去台灣,可赴台的唯一通道就隻有空運了。當張大千拚著老命,終於擠進了簽發赴台飛機票的辦公室後,隻能解決張大千單獨去台灣的機票,家屬的機票則解決不了。張大千急忙給陳誠拍了電報,陳誠回電答複說可以“帶太太一個人走”。張大千四位太太中除了黃凝素感情破裂離婚了,現在還有曾正容、楊宛君、徐雯波三位太太,到底帶誰走呢?他權衡再三,決定帶新夫人徐雯波走。
滿妹是張大千最小的女兒,當時約三歲,是黃凝素所生。年紀雖小卻很懂事,父母的離異給她的打擊很大,她常常拉著張大千的衣角說:“爸爸,我已經沒有媽媽了。你不要丟了我,不要我了啊,那我就連爸爸也沒有了哇……”徐雯波每次見到這種場麵,都不禁潸然淚下,傷心斷腸,徐雯波對滿妹比對自己親生的孩子還親。當張大千說不能帶孩子走的事後,她表示也不走了。張大千無可奈何,隻好硬著頭皮給陳誠又發了個電報,陳誠回電了,同意帶一個孩子走,但絕對不能帶行李。
行李可以不帶,可到印度去展覽的畫如果不帶,又拿什麼去展覽呢?還有,張大千視若生命的收藏品,如果不帶,他千辛萬苦回到成都,不是白跑一趟嗎?他突然想起了一直對他很關照、私交不錯的張群。
在張群的辦公室裏,張大千看到了憔悴不堪、雙眼無神的蔣介石,張群介紹他後,蔣介石臉上依稀露出了一絲笑容,向張大千點了點頭,說:“嗯,好,好,你好!”說完就步履沉重地走出了房間。
待張大千將來意對張群說了後,張群馬上對副官說:“記住,這位張大千同其家小,明天要飛台灣,你去把他們的機位給安排落實一下。還有,現在情況緊急,街上崗哨特多,你得找個車子,把張先生他們送出城,直接送到新津機場去!”後來,張群又安排將張大千要帶到印度展覽的畫及珍貴的收藏品都安全運送到台灣,張大千感激不盡。
1949年12月6日,張大千帶著夫人徐雯波和幺女滿妹離開成都。豈料這一天,竟然就是張大千同祖國、同故鄉及親人們的永訣!他從此再也沒有能夠回到他朝思暮想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