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提掖後進 扶助關山月(1 / 1)

料理完兒子心亮的喪事,拜別二哥善子的墳墓,張大千悲痛萬分地回到成都青城山,回首往事,恍若隔世,突然的變故,使他在短短的時間內連失親人,而且去敦煌的計劃也宣告流產。突然想起病逝幾年的好友謝玉岑,自己還答應為他的詩文集寫序一事。謝玉岑的去世,令張大千每每想起就肝腸欲斷,痛心不已。

1935年3月,謝玉岑在常州病重,張大千特地趕到常州去看望病中老友。謝玉岑之子謝寶樹(伯子),受父熏陶,素喜繪畫,尤喜張大千畫,經常臨摹張大千的作品,竟有幾分肖似。謝玉岑發現後甚喜,就在病榻旁將伯子托付給張大千,並令伯子跪下拜張大千為師,頗有“病榻托孤”的味道。後來,伯子正式踏入大風堂門檻,深得張大千藝術之神髓,年紀輕輕就聞名蘇、滬等地,成了著名的國畫家。

張大千哪曾知道,那次探望竟成永訣,他回蘇州沒多久,謝玉岑就撒手人寰,病逝在常州家中,年僅37歲。說來也怪,就在謝玉岑去世的當晚,張大千在網師園裏,心驚肉跳,坐臥不安。忽然有疾風吹起,隻聽見園中的竹叢搖響,園中喂養的兩隻白鶴,仰天長唳,其聲悲切,驚風動竹。第二天,從常州傳來謝玉岑的噩耗,張大千大驚失色,連忙趕到常州,頓時哭倒在謝玉岑的靈前,其撕心裂肺、摧肝瀝膽的痛苦哀號之聲,令聞者無不悲切憂傷。

想到這裏,張大千凝神磨墨抻紙,寫下了一篇感情真摯的《謝玉岑遺稿序》,並從賣畫僅剩的錢中,拿出五百大洋,設法寄給了謝玉岑的遺屬。

張大千那筆為去敦煌籌集的川資,辦理完二哥善子及兒子心亮的喪事後,已所剩無幾,又拿出五百大洋給謝玉岑遺屬,又變得空空如也,去敦煌的經費又得重新籌措。他拚命地在青城山繪畫,共得一百餘幅時,托友人將之運到重慶,於1941年3月7日,在重慶中蘇文化協會禮堂隆重舉行了“張大千近作展”,不出三天,作品悉數售罄,去敦煌的經費又有了著落。

正值張大千準備去敦煌之際,一位名叫關山月的嶺南畫派青年畫家,頭一次在成都舉辦自己的個人畫展。關山月1912年出生於貧寒的教師家庭,自幼隨父習畫。師範學校畢業後,他邊任小學教師邊旁聽嶺南畫派鼻祖高劍父的講課,深得嶺南畫派的精髓。他在澳門、香港、湛江等地的展覽非常成功。大約在1941年,關山月一路寫生、逃難來到成都,初來人生地不熟的成都,空著雙手“打天下”,且名氣還不大,常常債台高築,所以想借這個展覽解決食宿和溫飽問題。

張大千對關山月的處境十分同情,覺得藝壇同道應多關照青年畫家,特別是從外地來川的青年畫家更要多加關心和提攜。就在關山月畫展開幕的當天,張大千第一個進了展場。他評價關山月的畫是筆墨恣肆,氣魄宏大,功底深厚,不禁頷首稱頌。這時,有人將關山月引來拜見張大千。張大千十分和藹地對關山月說:“嗯,關先生,貴大作畫得不錯,光彩奪目,不同凡響,很有生氣。隻是不知,在這展場之中,你的哪幅大作定價最高?”

關山月真是喜出望外,大名鼎鼎的畫壇前輩沒有一絲架子,而且這麼看重自己,一時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他連忙把張大千帶到自己那幅標價最高的畫《峨嵋煙雪圖》前。此畫格調高古,意境清新,筆墨精深,濃鬱蒼勁,張大千站在畫前,捋著長髯,點頭稱讚不已,然後對關山月說:“哈哈,關先生,我把此幅貴大作買下來了,請寫上我已定購的紅紙條吧!”

張大千扶持後生的精神著實可嘉,就在關山月躬身寫著“張大千先生已定購”的紅紙條時,張大千已命隨他同來展場的學生,按照關山月那幅畫的標價,分文不少地交清了全部畫款。更讓關山月感激涕零的是“自從此畫掛上了張大千的紅紙定條後,許多不懂畫的買主,也紛紛爭購我的作品。正當我流落異鄉,像行腳僧一樣,靠自己的手腳來養活自己的藝術,而且正處在被逼債的窘地,大千先生於此時伸出了援手,真叫我感激涕零!他是當地的一個知名大畫家,也是長輩,他如此提掖後進,我至今還感銘不盡!……”上麵這段話,是關山月成了聞名遐邇的大畫家、擔任了中國美術家協會副主席的時候回憶撰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