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百日和尚 結婚還俗(3 / 3)

張大千心灰意冷,覺得自己觀宗寺燒戒臨陣脫逃是明智的,他心意已決,決定還俗。最主要的是,他發現自己的繪畫明顯地在退步,這讓他十分痛苦。自己這樣不倫不類地做著小和尚,佛業也不精,所酷愛的藝術又得不到發展,長此以往,終將一無所有,一事無成。這個時候,張大千偏偏又看到了宋代楊萬裏的《送德輪行者》詩:

瀝血抄經奈若何,十年依舊一頭陀。

袈裟未著愁多事,著了袈裟事更多。

張大千感觸頗多,覺得自己來到靈隱寺已經兩個多月了,簡直就是虛度光陰、蹉跎歲月。可這兩個多月,比起詩中頭陀的十年來說,又是多麼短暫,而自己,又怎能耗得起這“瀝血抄經”的十年?這個和尚,究竟值不值得當,究竟何去何從,張大千實在很迷惘!萬般無奈的大千隻好給上海的朋友寫信,將自己最近的經曆和苦悶娓娓道來,希望朋友能為他出謀劃策。

上海的朋友們突然不見了張大千,十分著急,經多方打聽,都不知道他身在何處。現在知道他到了杭州,出了家,改了名,人卻安然無恙,才放了心。他們回信的時候措辭懇切熱情,好意邀請大千到上海的廟宇,大千感懷於朋友們的盛情,很痛快地答應了,上海的朋友聲稱已為他找到廟宇,並寫信催大千速速前往。

大千在印湖的送別下來到了上海,可任憑他在火車站如何四處張望,就是不見朋友們的身影。突然,柱子後麵鑽出一人,緊緊地抓住大千,還大聲吼道:“嗨,總算把你抓到了,看你還能朝哪裏逃。”原來是張大千最敬佩又最畏懼的二哥張善子聞訊趕來了。朋友們把張大千當了和尚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寫信告訴了內江張家,家人大為震怒,認為“老八是在胡鬧!”遂商議派能鎮得住老八的二哥張善子前往上海將張大千“捉拿歸案”。從大千在鬆江禪定寺出家之日到如今被二哥捉拿歸案,整整一百天,因此,繼“百日師爺”後,張大千又得了“百日和尚”的雅稱。

張大千忐忑不安地隨二哥回到了內江,一想起父母的怒容,不覺惶惶然起來。回到家後,怒容滿麵的母親曾友貞斷喝一聲:“張正權,你給我跪下!”變成沙彌的張大千猛地一聽,不由膝頭一顫,乖乖地跪倒在堂前。父親張懷忠、二哥張善子、三哥張麗誠、四哥張文修、十弟張君綬及兩位嫂子,表情各異。

看到張大千穿著破爛的僧衣,頭發剃得精光,顯得無精打采,曾友貞不禁氣憤難當,拍著桌子痛斥大千:“你這個無父無母、無情無義、不忠不孝、忘恩負義的東西,人長大了,翅膀硬了,能夠自己飛了,就全然不顧家裏辛辛苦苦撫養你長大的恩德麼?父母還在,你就私自跑去當什麼和尚,你的眼中,還有父母麼?還有眾位哥嫂麼?哪曉得你,竟是越大越煩人,越大越叫人傷心!還說什麼養兒防老,連兒子都出家當了和尚,自己還要靠別人養活,我們又能靠哪一個……”說著就嗚嗚哭開了。

張大千連忙認錯,曾友貞見他已被製伏,使出了她早已準備好的殺手鐧,要徹底地斷了張大千出家的年頭。她指著大千厲聲說道:“老八,你給我聽著,既然你現在也認了錯,那你以前的糊塗事就可以不提了,但你必須依我一件事。”大千仍然跪在地上,隻要母親能息怒,隨便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依從。

“你現在馬上給我結婚!”曾友貞大聲說。張大千十分吃驚,母親的要求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原來父母已經為他物色了曾家的一個姑娘,比大千小兩歲,名叫曾正容,相貌端正、皮膚白淨、溫柔賢惠、家務活幹得很利索,深得大千父母喜愛。

張大千不忍心再傷父母的心,隻好答應了。但他也提出了兩個請求:一是要大家承認他的法號——大千,作為他的號今後可以叫“大千居士”,在家裏信佛;二是婚後去上海拜師學藝。張大千的婚事與二哥張善子的婚事是一塊辦的,熱鬧非凡,賓客盈門。

張大千的新婚妻子曾正容,是內江縣城小西街上人,生於清光緒二十七年(1901),能識文斷字,知書達理,但張大千心中隻有謝表姐的倩影,因而對新婚的妻子,也表現得不冷不熱。新婚不久,張大千就吵著要去上海學藝。為防止老八又有變故,其父張懷忠特意帶著他和十弟君綬一起到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