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行走在繁華寬闊的街道上,四周嘈雜喧鬧的聲音如浪般地湧來,茫茫人海,寬闊大道,何處是歸宿,一直流浪到日暮時分,街頭華燈初上之時,歐子建麵對饑腸轆轆的肚子,一臉茫然,看來隻有睡車站旮旯的份了。就這樣,日落不歸,日出而奔波(找事),直到兩個月以後,才在一家瓷磚廠找到了一份車間臨工的差事,並與十一個臭汗淋漓的苦工們一起住在了工地上臨時搭建的一間簡易工棚裏,算是有了一個臨時的安身之處。安頓好自己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搶在工作間隙裏與婉兒寫了平生的第一封平安信,好讓可憐的女人放下心來。
無數個不眠的夜晚,當柳子橋的月光遍撒在如銀的河麵上時,婉兒隻有深情地凝望著皎潔的月亮,心中暗暗地祈禱,但願歐子建一路順風,早點捎來信函。終於在一個陰雨綿綿的早晨,由鄉間郵遞員轉交給林老頭的信函遞到了婉兒的手中。見是歐子建親筆寫的王小婉收的信件,婉兒的心情一陣陣的激動,她小心翼翼地接過了信,然後仔細地折平,輕輕地塞入自己的貼身口袋,那種感覺就像塞進子建一雙溫暖的手。她要等到沒人的時候,一個人獨享子建對她呢喃般的傾訴。
信中那如火般思念的氣息充分調動了她激動的心,雖然信上隻是寥寥的幾言:
婉兒:
初到廣州這座百(陌)生的城市,滾滾人潮,我一個人很孤單。找不到工作,我又舍不得多花錢,一天隻吃三個饅頭,我不僅(禁)想起你來,無形地給了我堅定下去的信心。為了你,我會闖出一片屬於我自己的地盤(位置)(不,是屬於我們倆人的地盤來),我現在已找到了一份工作,不是很累,有空我會再來信的,多包(保)重。
子建
8.1
也不知是第幾次看信了,婉兒的熱淚已遍撒開來,她始終覺得,子建一顆熾熱的心是如此的與她靠近,摸著仿佛帶有子建體溫的信函,她情不自禁地吻了又吻。接下來,她開始用心地用不太規範的語言給子建回了一封信。
下午時分,冒著蒙蒙細雨,踩著泥濘的小路,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向鎮郵電所走去。她想把自己急迫的心情與長久的思念全部寄托在那雙仿佛健步如飛的腿上和那封情意纏綿的信函之中。
趕到小鎮上的郵電所時,營業員正準備停業了,婉兒急忙購買了一張郵票,仔仔細細地貼上,她怕一不小心郵電員會埋沒了這封信似的,直到親眼看到營業員親手裝入被分揀的信袋中時,她才滿意地離開。
她仿佛已經看到了子建在工地上健步如飛,雙手欣喜若狂地搖擺著這封信,然後是坐在旮旯裏細細地品味著這封信——她隻對他而敞開著心事。回去的路上雨愈下愈大了,天也愈來愈暗了,她的步伐卻愈來愈慢了,因為滿是泥濘的小道上稍不注意就會滑倒,她隻好艱難地跋涉著,然而她並不感到孤獨,根本感覺不到害怕。她用手緊緊地捂著隔衣的信,仿佛子建正在陪伴著她,當天色完全黑下來後,她此刻根本不後悔中午一瞬的衝動,跑到三十多公裏外的小鎮上去發信,而她已經完全隻能靠感覺去移動了。她走著走著,突然看到正前方不遠處一束燈光在不停地閃爍著,噢,快到了,她已經感覺到那正是再熟悉不過的柳子橋頭,她的腳步不由得加快了,十步……五步……四步……兩步……等她到最後一步快踏上橋頭時,她的腳步卻再也挪不過了,麻木的雙腳根本感覺不到正在移動了,她的雙眼隻感覺到前頭的燈光在自己的眼前驀然騰空升起。她呼喊已經來不及了,隻聽到一聲巨響後,頭腦之中突然變得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