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電視台播映的大芬油畫村專題節目我看過,在網上還看過以大芬油畫村真人真事拍攝的電影《油畫村的故事》。大芬油畫村被文化部命名為“國家文化產業示範基地”,被中國美術家協會命名為“文化(美術)產業示範基地”。甚至有人稱大芬村“展示了新型和諧社會新氣象”。對這樣一個地方,我早已心馳神往。冥冥中還有個心魔在向我招手,那是塵封在記憶深處的揮之不去的情結。我在讀中學與師範的時候,非常愛好繪畫,也曾不切實際地做過畫家夢。還是讀初中,美術老師徐磊英先生是徐悲鴻的弟子,他似乎發現了我的某些藝術天賦,每個寒暑假都將我帶回他老家個別輔導,加餐。初中畢業時徐先生向徐悲鴻寫了封推薦信,要送我去中央美院附中繼續升造。可惜我家在貧困農村,就因拿不出去北京的路費,那時也沒有救助貧困生的政策,我的第一次畫家夢就此破滅。讀了不花錢的師範,美術老師同樣器重我,欽點我為校課外美術小組組長、市青年美術創作組組長。師範畢業,我在師範當過兩年美術教師,畫家夢依然沒有熄滅。兩年後調入文化行政部門成了公職人員,不能再背個畫箱成天畫畫,我徹底告別所愛,業餘時間一刀稿紙一支筆,鑽入文學寫作愛好中去了。畫家夢換成了作家夢。
幾十年文學生涯如過眼煙雲,然而依然喜歡美術作品,沉醉於古羅馬雕塑和意大利文藝複興的油畫傑作,讀丹納的《藝術哲學》和現代藝術理論。我知道,在骨髓深處少年時的畫家夢還在搗鬼。畫家作不成了,但我作為局外人有一百個理由去大芬油畫村,對頗有爭議的藝術天堂也好,地獄也罷,頂禮膜拜一番。
二、
我們一行三人驅車來到深圳關外的布吉,在大芬村口下車,這裏早非昔日的偏遠農家村舍了。通往龍崗的大街車水馬龍,正在修建地鐵,塵土飛揚,車流擁擠而喧囂。臨街的大芬村口豎立一座巨手揚筆的雕塑,仿佛在彩繪大地天空。再也找不到半點郊外農村的影子,街巷兩旁高樓參差林立,由於是新一代農民建的私房,缺少規劃,全憑各自經濟勢力恣肆汪洋,低的三四層,高的六七層,錯落有致。如今全都出租給了來自五湖四海的藝術家、書畫商和畫工,連比櫛次的全是畫廊、書畫店、藝術沙龍和為繪畫服務的裝裱店、繪畫顏料工具店、酒吧、咖啡廳等等。與繪畫有關的廣告,色彩斑爛,五光十色,呈現出印象派的炫惑和野獸派的誇張,處處充溢著油彩的清香。
由於到了年頭歲末,外地來打工的畫工,甚至在這裏落戶的畫家、畫商,不少都回老家過年去了,往日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油畫村,顯得有些冷清。來到油畫村中心豎立著達芬奇雕像的廣場,寬濶的街中搭建的賣畫長廊,都收攤了,隻有點綴期間的世俗雕塑,孤寂地麵對寥寥行人。對麵高樓上的巨幅廣告牌寫著“大芬油畫村第一人黃江藝術畫廊”、“油畫展銷中心”、“藝海藝術沙龍”,我們朝二層樓上的藝術沙龍走去,牆上懸掛書畫布置得頗有藝術氛圍的偌大廳堂裏,沒有一個顧客,兩位服務小姐迎著我們說:“先生、小姐,喝茶還是咖啡?”我問黃江先生在嗎?小姐搖頭道:“黃老板回香港去了,要買畫可以去三樓展銷中心。”黃江,既是“點燃”大芬油畫“燎原之火”的香港畫師,也是大芬油畫發展的見證人,被大芬村人稱為“教父”。黃江曾在廣州美院學畫,1970年到香港,一麵打工掙錢,一麵在香港美專繼續學習。後來,他開畫室,自己畫畫並經營商品畫。1986年來深圳發展。先在黃貝嶺開了一家畫室,後又開博雅畫廊,繼續畫畫,也教學生,主要還是經營商品畫。1989年,他領著20多個畫工來到大芬,用月租金一千多元的價格租了一棟二層半、麵積一百多平米的民房落腳。在那間民房裏,黃江開始了油畫加工、收購和出口。油畫是一種耗時、耗工、價貴的高雅藝術品,一幅歐洲古典油畫通常要耗費數月才能完成,而在大芬,黃江巧妙地將油畫的製作變成了流水作業。一幅名畫幾人分工,每人專畫其中一部分,畫得熟練飛快又逼真,一名熟練畫工一天可“克隆”十多幅梵高名畫《向日葵》。就這麼,黃江將油畫這種特殊產業帶進了大芬村,並引來海內外畫家、商人和畫工趨之若鶩,將大芬村推向全中國,推上法國、意大利、西班牙、土耳其、美國、加拿大等十多個歐美國家的藝術市場。雖然沒見到黃江先生本人,但參觀了他的畫室、培訓部,展銷中心,對這位獨具慧眼,創新型的畫家兼藝術商人,頻添了幾分驚歎!